张全东的眼睛闪烁着一股利剑似的光芒，我知道这光芒可以叫人在他面前显露真形。他慢慢地说道：“你的指甲是白色的，没有抽烟人的黄色烟焦痕迹，村里人惜烟如命，烟不烧到最后是舍不得留掉的。”他端起放在坑上的塘瓷缸喝了一口热水，继续说道：“那铁盒子里的一百多支烟，有些已经有了霉味很显然是长时间搁置所造成的。且烟的类别差异不同中，牌子起码有三种以上。丢失的是一种较高档的烟，你的盒子里最多不超过十根这样的烟。所以显然这些并不是他们丢的烟。”
我激动地跳起来：“你怎么不告诉他们？”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我告诉了王胖子他们，但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个时候我已经本人贴了大字报，是不能参与审案件的。后来我去找我们大队长，但他也被人带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无作为的人，他们是指望不上的。”
我的脸胀得通红，在幽闭的洞里走来走去：“他们就能这样颠倒黑白，凭白的让我背这样的黑锅。”
他默默地说道：“你别怕，总有一天，这天会亮敞的。”
我猛地站住，大声地吼道：“啥时候，这日子能反过来？”
他抬头盯着我，脸上带着歉意，虽然我知道这事不能怪他，但这一刻我的失望与愤怒吞噬着我的灵魂。
他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来。
我蹲在地上，开始小声地哭泣：“即使反过来又怎样？大家伙还是觉得我就是那个贼，还是没人拿正眼看我。”
那个身影站了起来，借着松油灯的光，笼罩在我跟前，他说：“人不能被别人打倒，想让人正眼看你，得自己找得到出口。你自己能站起来，那就没人能打倒你。”
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那一夜，边老伯来接替我守夜时，我一个人回半坡的小屋路上，一个人细细体会着这些话。
满身的寒意一点点褪去，我渐渐觉得身子骨有了力气。漆黑的夜里，我靠着记忆中的脚印，越走越快，向小屋奔去，有那么一刻，我仿佛感觉到陈爹爹在我旁边与我一同飞快地走着。
临近小屋时，我抬头一看，那小屋里隐约有着灯光，边老伯走的时候点了灯吗？还是大路来了？又或者那群革命小战士又回来了？
我不自觉地在路上的柴火树上折了根干枝，握在手里，朝小屋慢慢走去。
靠近屋子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你留在这里是对你的信任和考验，你得明白，现在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机会。”是那个任总指挥的声音，那个短发娃娃头的女孩，在记忆里蹦了出来，像条鲜活的红鲤鱼，我苦笑了一下，实在难以想象，这样干净的孩子却将张大哥打成重伤。要知道张大哥和大路都是上过战场真正的英雄，这实在不像是孩子能干得出来的事情。我实在不能轻看他们，只是不知道屋子里有多少人，是进去还是躲起来。我把干树枝丢在了一旁，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一个男孩马上跳了出来，发出一声厉吼：“谁？干什么的？”
我连忙站到了昏暗的灯光下，短头发的任姑娘走了出来，双手插在腰上像审视着一件猎物一样看着我，嘴角向上扬着：“哦！是那个哑巴！”
她用手指指着我说道：“你进来。”接着她对那个跳出来的男孩说道：“何勇，你负责站岗，以防敌人的进攻！”
何勇向她敬了个礼，大声地说道：“是！任总指！”
任姑娘潇洒地转身进屋，那头短发，像个一团利剑，随之一甩，形成漩涡如同黑云一样飘进屋里。
屋子里还有一个女孩，长长的辫子背对着门口站在空书架前。另外两个男孩，一左一右地站在任姑娘身旁。任姑娘的声音有一股威严且不可抗拒的力量：“裴小兰，从今天开始你要在宁山好好改造，每星期写一篇报告，详细汇报你每天的行踪与活动，听清楚了吗？”那个长辫子女孩点点头。
任姑娘显然不满意她的点头，她迅速地解下腰上的皮带，举起了右手挥了下去。空气中一声清脆地响声，裴小兰迅速低下了头，她的脖子上结实了挨了一鞭，右手捂住的地方，渐渐露出红色的印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挨打。
“裴小兰，革命要坚决，回答要干脆！你拒不回答，就是反革命的做派！”她指着对方，说出鞭打的理由。
裴小兰转过身来，清脆地回答道：“是！任总指！”
一时间，我的脑海里奔过一个词：女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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