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是我们家的一只小泥鳅,养在入户花园,随意用一个饼干盒装着。半盒水中央飘着浮尘,草絮、青苔,还有秋秋闲散着、不经意的心情。初到时,女儿记得给他换水,记得每天关心他是否还存在。他的每一次华丽转身都会令女儿欢呼鼓掌。初始的生命力是强盛的,每次都会狂游数十圈,然后把身体弓成美丽的弯曲状,一张娃娃小脸向上仰望,细看之下微带着一些秋天萧瑟的味道。我告诉女儿,从今往后,他的名字就叫秋秋。有一段时间,几乎是一放学,女儿就先跑到秋秋跟前,互致问候。女儿兴趣了一阵,慢慢归于沉寂。秋秋也成了若有若无、寂寞的小生灵。
秋秋出身寒微,没有显赫的背景。我们一家人去九龙江饭店吃饭时,向和蔼的店主要了两条。由于不知性别分别和搭配,他们两个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至今不知,但从另外一条不声不响离秋秋而去,就可得知同性相斥。否则,饼干盒狭小的空间一定会产生相濡与沫的爱情传说,一定会有不离不弃或者殉情的凄美结局。从秋秋单独留下来可以断定他是英雄,在残酷的生存空间中脱颖而出。小孩子的心是嫩的,为了秋秋同伴的牺牲,女儿伤心了好几天。
我们是懒散的,接连十几天都没有去瞧秋秋一眼。秋秋也是静的,从不哗众取宠。鹦鹉可以学舌令主人耳目一新,小狗可以表忠诚,献媚的把光鲜的皮毛往主人身上趁。秋秋一无长处,甚至他的游动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只有在我走近的那一霎那,他看我的眼神还有那么点亲近。他向水里吐了两个水波,两个细小的圈圈告诉我,他还很好的活着。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很想知道,从晨起的那一缕阳光照进饼干盒,到晚上万家灯火熄灭,他都在做什么?他都在想什么?难道他一辈子的移动就那么浅浅、慢慢的几千次,难道一点精彩都不属于他?我的秋秋,此时他不再是我女儿的曾经宠爱,他竟像是滴入我心底的一颗水珠,柔柔平滑的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晃动,不时地在我入寂的时候产生一丝颤动。
有一次自云霄回漳州,我一出电梯突然使劲往前冲。女儿笑呵呵,以为爸爸内急。没想我一个箭步冲到入户花园的水池边。那小小圆圆的饼干盒还在,那小小懒懒的秋秋也还在。我松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如此牵挂秋秋,在意他的存在。难道仅为一条小小动物的生命,还是他懒散般的闲适触动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秋秋动了动身子,算是打招呼。我们陪在旁边大肆赞美他的顽强生命。他用自由的呼吸和对青苔的汲取,已经度过大半年的光阴。
看了一会儿,女儿突然惊呼,秋秋长胡子了。我俯下身子,可怜的秋秋,他嘴边的五根细长的胡须长得猛长,就像是失意的男人好几个月没刮胡子。特别是身子,瘦削、修长,已近形容枯槁。难道这半年的秋秋不是闲适,而是顾影自怜!
我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百度泥鳅的食物,再好的生活态度,再闲适的自由行走,也是池中物,也需要大量的养分,也需要精心的呵护。
看着秋秋,我笑了笑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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