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在中国文坛上,有对母女作家,很有意思。
女儿对外笑称妈妈为“蒋女士”,妈妈对外则很少谈及,如今在文学圈成就显赫的女儿,甚至曾多次对女儿说,“你不必走我的路,也不必走我希望你走的路。”
看起来两人很像朋友吧?但实际上,这对母女都是有极强的心理边界。
母亲蒋韵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父母永远不可能跟孩子成为朋友,如果孩子说和父母是最好的朋友,那一定只是为了让父母高兴而已,别太当真。
在蒋韵的书里,看到她对父母和孩子这两代人这种微妙关系的陈述,我很惊讶她的透彻和坦然。
如今她的女儿笛安也成了母亲,我在笛安的微博里,看到她对自己女儿如意,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
她们从一开始,就有着清晰的边界。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也许就是无条件的爱吧。
其实从文风以及作品来看,你很难看出这两个人会是一家人。
甚至更不容易想到另一位“赵树理文学奖”获得者的知名作家李锐,是笛安的父亲。
从左至右:李锐、史铁生、笛安
但仔细想想,这一家三口都有山西作家的特点,作品也有展现当地历史文化的痕迹。
笛安的原名李笛安,她原本和成为职业小说家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因为她从小是跟着当医生外公、外婆长大,她的父母只是每天晚上来外公外婆家一起吃顿饭,要说文学的熏陶,这对作家夫妇似乎也没有什么时间给女儿。
笛安小名“泡泡”,一直是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本来两个老人家就对女儿和儿子都没当医生有点遗憾,希望孙女泡泡以后能当个医生。
然而,理想和现实,总是会有一些差距。
笛安是去法国学习的社会学专业,读完本科又读了研究生,如果按照母亲蒋韵的心愿,女儿继续读完博士,将来当个学者,在大学里面当个教员,搞搞学术研究,还有寒暑假,轻轻松松过生活多好。
但有些人可能就是老天爷赏饭,虽然蒋韵知道当职业作家有多辛苦,一而再、再而三对女儿说:“你不必成为我。”
而且在蒋韵看来,女儿从小到大也就是作文写得还可以,作为一个职业作家,似乎还是太遥远的事。
但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安排。
毕竟父母那种深入骨髓对文学的热爱,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女儿,当然无法阻挡李笛安走上文学这条路的那种自然而然。
在巴黎读书的时候,笛安也许是基于强烈的想家,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乡愁萦绕心头,这个时候创作的动力,成了医治乡愁的药。
那时,紧张的学习之余,有点时间,笛安脑子里总会冒出一个个想法。
当这些想法交织在一起,在笛安的脑子堆积的有点折磨人时,她选择拿起了笔,不吐不快。
她的第一部小说《姐姐的丛林》就在这种状态下完成了。
读完女儿的作品时,蒋韵和李锐两位作家惊讶极了,两人很难相信这样的作品出自如此年轻的人之手,更不要说是自己那个感觉没长大的女儿。
为了避免亲情的误判,父亲李锐特地隐去了女儿的姓名发给文学同行评价,得到了文学圈同行的高度赞许。
同年,这部《姐姐的丛林》发表在国内知名重磅文学杂志《收获》上,标志着笛安正式踏入文坛。
很快,笛安就成为文坛上一个独特的符号,她的文学成就主要体现在严肃文学和市场之间的“双认可”,后来还连续登上作家富豪榜。
一般来说,严肃文学很难在市场上受到追捧,但笛安成为很多人的青春记忆,随着作品的日益成熟,她的写作也追随着自己成长足迹开始有了都市乡愁的迹象,可以说,这种生机勃勃的态势,陪伴了很多人的读书、工作时光。
用笛安自己的话来形容自己的作品:“分享一座城市里的不甘心,分享时光带给我们的成长和蜕变。”
2018年,她凭借作品《景恒街》成为人民文学奖最年轻的得主,首位80后作家。而此前获奖的作者分别是麦家、毕飞宇、刘震云。
2
母亲蒋韵,1954年出生于山西太原,她曾经在工厂做过工人,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考生,成为了中文系的学生。
她1979开始走上文学创作之路,一直到现在,40多年持续走着小说创作这条路,如果不是深爱以及能力所达,真的是很难做到的。
蒋韵最近出版了一本叫做《北方厨房》的书,详细介绍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历程,看似写吃实则写人。
通过对奶奶、母亲直到如今自己主厨的回忆与记录,她以社会学家的观察的视角,写尽一个家庭的烹饪史,展现出浓浓的亲情,唤起了读者们的集体记忆。
蒋韵从小被爱过的经历,让她在往后的人生路上,有足够的能量,足够包容且豁达。
她的记忆里,有奶奶为他和弟弟做到手指头那么大的饺子,买河虾做虾饼,母亲拿手菜,以及自己做沙拉……这些细节,在作家的笔下,充满着浓浓的爱意。
或许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蒋韵一想起来就充满感恩的童年,或许并不能真的全算是幸福无比。
她父母在山西,蒋韵和弟弟送回开封奶奶家,在今天看来,就是典型的隔代抚养。利弊得失,每个家都不同,其实很难评说。
蒋韵爱奶奶家这里的一切,可和她有着相似生活环境的弟弟,回忆起这段童年往事,总是充满着哀怨。
但那个时候,天生乐观派的蒋韵,居然没感受到弟弟的郁郁寡欢。
直到几十年后,与弟弟讨论奶奶的骨灰安葬在何处时,蒋韵本想着奶奶深爱的故土,自己童年留下美好记忆的开封,应该是最合适的选择。
可弟弟拒绝了蒋韵的建议,反问她:“为什么非要回开封?”蒋韵说:“魂归故里呀,奶奶爸爸他们都爱开封呀。”弟弟说:“那个阴沉沉,灰暗压抑的地方,我才不放心让他们回去。”
蒋韵这才惊一跳,感觉自己记忆里的开封和弟弟感受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现在以过来人回忆自己的童年,她把这种与父母不得不分离的记忆,理解为:“时代的震荡,生活的艰辛和困厄,却没有给我最初的人生投下一丁点阴影,当属奇迹吧?这奇迹我想是距离创造的,这是我的双城记。”
3
比较有意思的是,蒋韵结婚后,自己做了妈妈,前期是孩子小,父母帮忙照顾。后来又因为女儿外公外婆所住的医院家属院,是太原数一数二的学区房。女儿笛安从小学到中学,基本上都是在外公外婆家里生活。
这一家人真的是很神奇。
蒋韵自己从小也是跟奶奶在一起的时间多,女儿笛安也过着相似的生活。有意思的是,如今笛安的女儿如意,基本上也是跟着外公外婆生活。
蒋韵自己从什么菜都不会做的状态,又开始学习烹饪,如今在家中阿姨的协助下,终于进入了一个属于她的掌厨时代。
我有时会想,什么样的女性作家才能够成就斐然?
也许正是有家人这种全力支持,女性作家能够把别的女性用在做家务的时间,全部用来阅读和思考以及写作吧?
蒋韵如此,笛安亦如此。
笛安对如意的父亲几乎在公开场合从未提及,但我看到人物专访片里的笛安,手指的戒指的位置,似乎流露出单身的感觉。
记得有几年时间,笛安好像消失了,原来那几年,她选择专心的陪伴女儿如意,人生成长最初的那几年。
等她重新在活跃在微博上的时候,很多喜爱她的读者很惊讶,什么时候少女笛安都当了妈妈了?还有了一个叫如意的可爱女儿?
记得曾有读者问笛安,如意的爸爸是谁?笛安轻轻一笑,反问:“这重要吗?”
那一瞬间,我秒懂了从小到大被家人们深爱过的笛安,永远是一个会爱、懂爱的人。
有这样的妈妈,如意肯定会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女孩,更何况还有蒋韵李锐这样有趣的外公外婆陪伴。
笛安曾说:“我曾经觉得写作是我生命的全部,但我有了宝宝以后,我觉得写作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笛安还说过对母亲的感激。
三十岁以后,周围的很多朋友开始被家人催婚催孕,蒋韵却对笛安说:“如果有人对你说,不生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那我要告诉你,这不是真的,不生孩子不代表你不完整,别去信。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自己决定。”
笛安自己选择的家人,自然是深爱的。就算自己独自生活,也完全不用担心笛安这样的人会不开心。这对母女,用对生活的诚意,留给人太多感动。
记得笛安小时候,在人生最初那几年,需要建立情感安全岛的时候,蒋韵几乎谢绝了所有社交,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陪伴女儿上。
直到女儿慢慢大一些,蒋韵才开始恢复社交,最常去的就是大学时的文学老师尤老师家。
小时候的笛安,常和母亲一起去母亲的大学尤老师家做客,渐渐地,笛安还和尤老师成了忘年交。
尤老师是南方人,对烹饪这件事很花心思,总是用精心烹饪的美食接待蒋韵母女。
记得有一次,蒋韵问女儿,你觉得尤老师的菜和外婆的菜,有什么不同吗?
笛安想了想,回答:“打个比方,外婆的菜是天空,蓝天白云。而尤老师的菜,是有焰火的夜空。”
蒋韵听后觉得很惊艳,也许也是从那一刻,就注定了笛安的想象力,未来注定是要在文学创作领域来安放吧!
蒋韵说现在的自己,食物链其实越来越窄,却写了一本这样美食的书,最初朋友们听说都会笑,但她却很认真的回复:“我不认为食物链窄是缺点,相反,我很庆幸。有一天,人类会找到、并严守自己食物链的界限。”
这其中的深意,值得细细品味。
笛安曾评价母亲这本《北方厨房》:“我妈妈不会做饭,喜欢吃的东西其实也很少,但即使是这样一个人写起一部关于厨房关于食物关于美味记忆的书,也依然充满了温暖的慰藉,我想这是漫长岁月中,获得过爱的能量。”
正如心理学家阿德勒说:“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而蒋韵和笛安,共同践行了这句话。
这辈子,她们注定不会是彼此心里最好的朋友,但注定会是生死之交的母女,一对持续传递爱的能量的母女。
@本文作者妮妮:
曾任记者多年,亲子教育与女性自我成长的终身学习者。15岁帅哥的少女心辣妈,有深度的话痨达人,真诚幽默的非著名阅读推广人。个人微信公众号:妮妮小屋(ninixw),欢迎与妮妮交流阅读与生活。
本文图片选自网络,感谢原图作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