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做大事不可急于求成（上）
2022.12.10
这一讲里，我们介绍一位优秀的氐族领袖苻坚。他曾经取得辉煌的成就，统一了混乱的北方地区，主动学习汉文化，积极推进各民族融合；也因盲目发动对东晋的战争，而遭致惨痛失败，留下了深刻的历史教训。
我们上一讲提到内政上，苻坚启用王猛等优秀汉族士大夫，法治与仁政并行，巩固了内部统治，大大增强了国力。不久之后，苻坚就开始了统一北方的步伐。我们先来数一数苻坚统一北方的功绩：先是于公元370年消灭了由鲜卑贵族慕容氏创建的前燕政权（核心统治区域分布在今天河北、山西、河南、山东、辽宁等省区）；又于公元371年降伏了仇池政权（在今甘肃省陇南地区）；公元373年向西南方向推进，占有今天四川、重庆部分地区；公元376渗入河西走廊，消灭了张氏家族的前凉政权；同年略定代地，也就是今天山西北部及其更北内蒙古部分地区，可以说是战功赫赫。我们可以通过两张地图来感受一下苻坚取得的成绩。
图一是苻坚刚接手时前秦政权的疆域：
图二是经过苻坚经营二十余年后的前秦统治范围：
通过图二你可以发现，此时对苻坚来说，强劲的对手已经不多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地处南方的东晋王朝。东晋王朝虽然偏安于南方，但它的皇室司马氏，是曾经统一过中国的西晋皇室的后代，所以东晋也被很多人认为是具有合法统治权的正统王朝。如果能消灭东晋，实现南北统一，那对苻坚的前秦王朝来说会具有非凡的意义。因为这样的话，前秦就可以成为象汉朝那样伟大的大一统王朝了。所以，当北方的局部统一逐步实现之后，苻坚就开始认真考虑挥军南下，消灭东晋这件事了。
公元382年，就是否要发动灭晋战争，苻坚和大臣们展开了激烈讨论。从《资治通鉴》的记载来看，当时绝大多数重臣名将都是反对发动这场战争的。为什么呢？我们总结一下，大臣们反对的理由主要有四条：一、东晋内部安定，又不缺乏治国领军的能人，比如谢安、桓冲等，对前秦来说无机可趁；二、要攻打东晋的话，必须渡过淮河、长江等天险，而北方士兵不擅长水战；三、前些年，苻坚一直率领前秦军队东征西讨，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将士和老百姓其实已经比较困乏了，如果紧接着就去对付东晋这个强敌，恐怕将士和百姓都力不从心；四、天文星象对东晋有利，而对前秦不利。这四条理由，除了第四条是古人的迷信思想，前面三条都是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做出的判断和分析，都是很务实也很实事求是的意见。
苻坚却并不这么认为，根本没有把这些反对意见放在心上。他认为自己实力强大，消灭东晋的条件已经非常成熟。一方面，苻坚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兵力，能达到一百万左右。有这么壮大的军队，苻坚说，只要每位将士把自己的马鞭投入长江，就能使长江水流阻塞，那时候他们还有什么天险可凭借呢？话虽然有点夸张，但体现出了苻坚对己方军队力量的自信。另一方面，苻坚认为东晋的实力并没有朝臣们估算得那么强大。他总结道：“吾强兵百万，资仗如山；吾虽未为令主，亦非暗劣。乘累捷之势，击垂亡之国，何患不克！”前秦在之前几年的对外拓张战争中取得节节胜利，这给了苻坚很强的底气，认为自己的军队是所向无敌的，所以说讨伐东晋是“乘累捷之势，击垂亡之国”。这番话讲得很豪壮，从中也可以看出，讨伐东晋、统一南方这件事在苻坚心目中是势在必行、志在必得的。因此在这个问题上，苻坚和很多前秦政权中的核心人物产生了严重分歧。
《资治通鉴》讲述这番讨论过程是非常有条理的，首先例举了有哪些朝廷重臣发表了不同意见，其中既包括追随他多年的心腹人物，也包括苻坚家族内部的重要成员，比如苻坚的弟弟，非常有才能也非常有名望的苻融，还有苻坚的太子苻宏。他们中很多人认为，苻坚发动对东晋的全面战争是非常冒险的。在苻坚一意孤行，听不进劝阻的情况下，他们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非常受苻坚信任的高僧道安。道安是中国佛教史上非常重要的人物，很有修行，也很有学问，深得人们的敬重。大臣们希望可以借助道安世外高人的身份，劝阻苻坚发动这场没有把握的战争。很可惜，道安的劝谏也无效。接下来《资治通鉴》又讲述了两个人的反对与劝阻，一位是苻坚最疼爱的妃子张氏，还有一位是苻坚最宠爱的小儿子苻诜。苻坚对张夫人说，你一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又对苻诜说，你一小孩儿你懂什么？
无论是道安，还是张夫人、苻诜，肯定都不如苻坚更懂军事，更懂国家大事。《资治通鉴》为什么要特地安排这些并不精通军国大事的人员来发表意见呢？我想，通过《资治通鉴》这样的描述，可以读出两层含意：第一，苻坚虽然是军事专家，整体上更懂战争，但并不见得在这方面的每一个意见都是正确的，专家也有犯错误的时候，不能只相信自己的能力而闭目塞听，需要重视不同的意见；第二，连僧人、妇人、小孩都来劝阻苻坚，可见当时前秦高层内部反对意见是很强烈的，不主张发动战争的人数占优势，这种情况下应该充分考虑到，苻坚能力再强，不能独自成事，必须依靠这些人群策群力，现在内部分歧如此严重，显然不是大举起事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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