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
我突然醒了,在一个空荡的大殿中间。
或许不应该用“醒”这个字眼,应该说,我突然活了。
我的灵魂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分成了两半,一半慵懒在温暖光明,一半挣扎于无尽黑暗。
头顶的窗户没关,现在是傍晚时段,血云遮月,残阳西沉。黑色的鸟群把那一小片火烧云戳得稀碎,像手肘上结痂的伤口,稍微一动,就裂出些喷涌的鲜红。
这是哪里。这么压抑,又这么熟悉。正前方宝座旁空荡的琉璃笼里,是不是缺了什么东西。
我一定来过这里。我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抚摸着黑色的墙壁,我来寻找梦的遗体。鲜艳化作暗沉,繁花皆为荆棘。我记得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人被我压在了心底。
有一个美梦被我落在这里。我们曾经无比亲密。我们亲吻,我们做爱,每一寸墙壁都沾染过年少的期待。记忆中这里毫不阴森,先祖留下王冠和宝剑镇压着邪恶的灵魂,也曾宫廷华服加身,我是这里的主人。
幽长的回廊,天堂里埋伏着虎豹豺狼。这是通往美梦深处的路吗,为何却驻守着待命的魑魅魍魉,反叛守卫的刀剑飞溅着血光。往前走,层叠千门次第开放。
然后我看到了。回廊的尽头,是美梦里丢失的影像。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白绸锦缎宫廷华服外披罩着亮银铠甲,仪态端庄,头顶王冠的光芒刺目如烈阳。她身侧的男人已然挂了彩,褪去铠甲也毫不畏惧对我摆出防御姿态。
我想我知道大殿琉璃笼里缺少什么了。
王冠,那是我的东西。
我听到他说,主人放心,这里有我。
我看他望向我的眼神,不止淡漠。有决绝有歉疚,有故事终了的落寞。
我就说。你可是我刀尖蘸着糖浆篆刻在脊骨的折磨,怎会认错。心就像枯枝裹了蜂蜜,一瞬爬满骚动的虫蚁。
我只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何故与我为敌?是他人让你心生怜惜,还是以往不过做戏?
我召唤了邪灵施法,平路化飞沙,通途变悬崖。那女人只安静地站着,别无他法。用生命拖出的时间,也只如孩童伎俩。
我真想直接将他扑杀。他没有反抗,顺服地亮出脖颈对着我的尖牙。
我问他,我算什么。我拎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你把我当什么。
他没有回答。
他扔下手里的剑,摸摸我的头,然后把我拉进怀里。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他说,杀了我,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装什么大义深明。
我推开,捡起剑指着他:你说,背叛这词儿,好不好听。
他抓住剑刃刺穿了自己的身体,贴近前来亲了亲我的脸,属下永不背叛,还请主人放心。
断崖边的女人向我摊开掌心,我扑过去,世界突然变得混沌不清。
我醒了。
我的灵魂一直是两半。一半安稳在光明里驻守,一半掌控着黑暗心向光明。
宫廷华服,王冠加身,我是这里的主人。
琉璃笼里的宝剑断了。主人很伤心。
你可真行。
原来,我就是你镇住的最大的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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