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

  我跑进喧闹口，从码头跳下船。

  巨大的压力使船吃水深了些。船摇晃起来，但已无暇顾及。

  我慌乱的翻动着红布下掩盖的东西。

  巨大的布里堆叠成几层褶皱，褶皱处藏着东西

  我钻进红布里，四处爬找。

  她们把我的行李都搬走了，放在了船上。

  翻找了一会，终于在一堆货物里找到了我的红皮箱。

  幸好它还在。

  我靠着一小块露出的布透进的光，抱着箱子弓着往外走。

  途中脚上好像与什么东西绊到一起。

  低头看，也是一块布掩着的东西。

  我好奇地从布的边角掀开探看。

  光实在是太暗了，从边角处根本看不清，直到掀开了半边，才发现竟然是一个人头。

  我一惊，抱着箱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上的布也随着这个动作，全部被掀开。

  摆着的是一个贵妇人头，只是脖子切口处很完整，没有血迹，皮下没有骨肉——是一个人头蜡像。

  那贵妇肤如凝脂，隐约间仿佛还能看到血管。她表情凝重，紧闭双唇。油亮的头发被整齐的盘在脑后。头戴着一顶皇冠，那皇冠镶着数十颗种类不一的宝石，在微亮的光照下也格外耀眼。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也知道这东西我碰不得。

  我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红布盖在人头上。

  只是盖上的瞬间，红布下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啊鬼啊！！”我吓得抓起箱子，站起身撒腿就跑。

  我慌乱的跳上岸，径直跑进一个巷子里。

  我抽出腰间别着的小刀，将尖利的刀锋刺进其中的一块青石板的一角，顺势翘起。

  青石板下有一处暗格，是我用来藏我的东西的。

  如果不把东西藏起来，让码头上的那些小姐们看到，她们就会取笑我的东西破烂，有时还会把它们藏起来，就像今天一样。看到我找不到东西急的团团转就好像很有成就感。

  我把东西藏好，就照常去码头上班了。

  我的工作就是帮上岸的公爵小姐们拿行李。

  平日里除了开船的时候人流量大，忙的走不开。其余时候我都混在船上的各种宴席上蹭吃蹭喝。

  今天开船时间延迟了很久，也来了很多人，估计船上有什么大型活动。

  等到船开后，我照旧混进一个宴席里。

  “今天拍卖的作品是上世纪著名蜡像家雨果·凡尔公爵的遗作——凯切尔夫人…”

  公爵小姐们聚集在拍卖台附近，打算一览遗作真容。

  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了，他们都去前面看热闹，正好空了很多座位让我吃饭。

  我坐在一处阴暗的没人角落里，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突然眼前高高堆叠的面包塔滚落下一条面包。

  面包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我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四处望去，拍卖台的那群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我继续吃着东西。

  眼前又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这回我看清楚了，迅速抓着手中的刀子插入正中间一条面包。

  移开，洞后是一只眼睛望着我。

  那只眼睛的主人似乎被我惊动，瞬间越过面前堆叠的面包，跳到我面前。

  是船上的那颗人头。

  估计是光线变亮的原因，眼前的贵妇人头显得愈发美艳。

  “你要吃东西吗？”我指了指旁边位置上的餐食。

  那人头没有说话，跳了过去表示应许。

  她吃的很快，整张脸埋在盘子里。张开的嘴像挖掘机一样挖过每一寸角落。

  我呆愣的看着她，此刻那颗人头已没有一丝贵妇的姿态。

  她很快就吃完了，直愣愣的看着我碗里的食物。

  然后跳动起来，朝我这边越跳越快，边跳边嘶喊:“给我！给我…！”

  那声音是吼叫，却又尖利，尖锐刺耳。

“给你给你！！”我猛地把面前的餐盘往她的方向推。

  她在就快跳到我脸上的一刹那停下，把脸埋进我给的食物里。

  我乘着她正在和食物斗争的间隙，悄悄的把椅子往外移。但刚挤出一条缝，就被她发现了。

  “别走！”她抬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看到我头上的皇冠了吗？你帮我个小忙，我就把它送给你。”那人头奸笑道。

  “什么小忙？”我看着金光闪闪的皇冠有些犹豫。

  “很简单，你去帮我把一个合适的身子带过来。”

  “带到了之后呢？你要杀了她吗？”我问道。

  “不不不，只是把我的脑袋安在她的身上而已，谈不上杀死。”

  我又不傻，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发了疯的人头在说什么。

  但她遇到的是我，我就是会为了利益而做出一切疯狂事情的人。

  “那我要怎么帮你？”

  “明天早上，你把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带到巷子里就行。”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在集市上等。

  终于在七点一刻，看到一个穿着红色斗篷，拎着菜篮子的女人。

  我从后面跑去，猛地撞向她，随后抢过她的篮子就往巷子跑。

  那女人在后面追着我。

  我把她的篮子丢在巷子角落，自己则躲在一个箱子后面。

  接下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那女人看着四处无人，好似有点无措，但最后也只是老老实实的捡起篮子。

  就在这时，人头跳出来了。

  她一蹦，越到那女人头上。开始撕咬着她的头皮。

  “啊啊啊！！！”那女人尖叫着，扭曲着身子，伸手用力的拉扯着头上的人头。

  她头上的斗篷也因此抖落。

  那是妈妈！

  “不，不！”我冲出箱子，把腰间的小刀抽出，刺向那人头的脸。

  刀子深深的刺入她嫩白无暇的脸蛋。

  当然没有血流出，只是周围的五官都集聚扭曲在一起，就像一团破布一样。

  那人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是将眼珠子瞪向我。

  眼瞳张的巨大，眼白的地方裂出红血丝来。最后整个眼皮被撕裂，眼珠子弹了出来，滚落在地上。

  “我…我…”手中的刀子滑落，我害怕的跪倒在地上。

  但不远处已经传来士兵的行进声，领头的人吹着号角。

  这是国王的骑兵团。

  他们是来抓我的吗？我该怎么办？！

  我慌乱的环顾四周，最终将目标望向早以没了气息的人头。

  我把手伸向她头上的皇冠，却发现皇冠死死的与头发牵扯在一起。

  我用力的把皇冠周围的头发扯开。

  撕扯后才明白，原来皇冠早已深深地嵌入头皮。

  听着列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捡起刚刚扔掉的刀子，刺进头皮里。

  撕拉一声，皇冠松动了。

  “小姐，我们接到消息说你昨晚偷窃了一个蜡像。”

  “我没有！”我矢口否认。

  突然列队里走出一个商人，那商人一脸淫笑。

  “小姐，你可知道凯切尔夫人为什么那么出名？可不是因为什么逼真的蜡像，而是她头上的皇冠！那可是伊丽莎白女王的皇冠！”那商人正对着我怒吼。

  “那是不是只要归还皇冠就行。”我小心的试探道。

  “嗯…这个嘛。”商人看了看领头的士兵。

  士兵点了下头。

  “那也行吧。”商人说道。

  我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皇冠。

  商人一把抢过，观察了片刻后喜笑颜开。

  “就是该这样嘛，小姐你做了个正确的选择！”说完他就带着士兵离开了。

  我瘫坐在地上，箱子后的妈妈也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