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咪（3）

（续前）

     “我们贵阳的供应就是不行，人家广西早就放开食肉的供应了。大米也是从人家广西调来的。”程哥涨红了脖子继续说“人家公开提出了‘不养贵州懒汉’的口号。”他知道的事真多，我想。

        “——我们贵州政策死嘛，湖南农村都悄悄的搞包产哦，叫包工到组”我接过话题说。“这不，正好给社会上投机倒把分子钻空子。”他仍然在说市民的供应问题“贵铁分局客运段警务组每天都要在柳州方向开往贵阳的列车上查出大量国家统供的物资。”，“嘿嘿——没收的腊肉咯，猪油咯，白酒咯，在客运段堆满完，还处理给服务大楼餐厅。”

       他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诶，傅老师、杨叔叔，你们就靠那几张肉票生活啊？”，“真是的，辛苦工作，教书育人几十年，想不到生活还这么艰苦，小红年轻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亏了身体咋行？”，“找关系，想办法啊，傅老师，你和杨叔叔也太老实哦。这么多学生。”顿了顿，他继续说“——这样，我有个师兄就是服务大楼的大厨师，找他给你们买点东西，怎么样？”。“那好啊——”傅老师高兴地说。

       “嘿嘿——，咋没得想起嘞？快要过年哦，准备点年货物资嘛，应该。”他自言自语的说，话语中还是稍带着官腔，“立即就办，怎么样？傅老师。”没等傅老师回答，他又口若悬河的继续说：“下午四点钟的样子，我们就去服务大楼。我看看，正好，今天星期一师兄值班，我们就去找他采购点东西来过年。晓丹，你也去，我怕一个人拿不了多少。”

      “好嘛”我说。想不到他认得的人多，在这方面还真有两下子。

       吃完饭，见他喝了酒有点精神不济的样子，傅老师劝他就在沙发上靠着休息一会。“是咯，起得太早哦，今天高兴就多喝了点，不好意思，我真的要靠一哈。四点钟我们就走，去服务大楼”说罢就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

       在厨房里，傅老师对帮着收拾餐具的我小声的问道“你觉得怎样，靠得住么？”“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是个能人，路子蛮宽的。我不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但是各人有各人的性格，不好讲得。”我也小声的回答“四点钟真的去服务大楼买东西？”

       可以嘛，要过年了，两个大姑娘在六枝也要回家过年，是得准备点。你们家也可以分一点回去，过年丰富些。反正将钱卖货，不亏待人家就是。

       好嘛，为了以防不测，你不要把钱先给他，我也不掌握钱。你叫小红跟着去，钱都给小红揣着。我不见东西不让小红付钱。反正——不见鬼子不挂弦。

       四点钟，程哥子醒了，起身就说“晓丹，我们走——”，同时伸手在茶几上摸烟，见只是个空烟盒就自我解嘲的说“嗨，带的是招拂拉煤司机的‘蓝雁’，不好意思拿出来得。嘿嘿——”我又见到五官挤在一堆的蝴蝶猪头，连忙把我兜里的半包“朝阳桥”递给了他，并说“你拿着，等哈应酬大师傅”，“他不抽烟的，只喝酒，嘿嘿——”。同时坐下来，翻开废烟盒纸，取出胸袋里的圆珠笔在烟盒纸的反面边写边唸到

        ——腊肉五斤，猪油五斤，花生五斤。糯米，糯米要不要？傅老师——

        要嘛，糯米要点，人家罗老师家婆婆会做甜酒。

        那就来个十斤咯，好的，糯米十斤。

       这时候，傅老师取出一些“号码票”（烟酒供应券）递给他，说“拿着，家里没人抽烟喝酒。这一期烟酒号码票全在这里。酒票给你师兄，烟票你自己留着。”。“嗨，咋好意思？谢谢傅校长——”他边说边接过了那些“号码票”，并说“可能要找个车哦，凭两只手拿不了好多的——”。听他这样说，杨叔叔就在隔壁邻居家借了一辆很旧的单车推了过来“这个可以吧？”，“可以，可以，推车总比手拎强。”他说。

       临出门时，傅老师说“程先林，买东西我们照价给钱，不要让人家为难。有五十块钱在小红身上，晓丹，你们看着办。”

       我们三人走在去往服务大楼的路上，我推着单车。姓程的哥子还是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的瞎侃着。我在心里嘀咕：哪这么多话哦？今天这事，若没问题证明他的确能干。不过，就抽蓝雁烟，干部烟“朝阳桥”都抽不起的人，可能有点难说。若有问题——哦，不会吧？哪怕就是吹牛，有我把关也不怕。反正不见东西我不让小红付款就是。不见鬼子不挂弦呀。

      到了服务大楼人头攒动的餐厅，他说：“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找师兄——”说罢就大摇大摆地往一个挂有“厨房重地”牌子的大房间走去。没两分钟，只见他快步的走出来，边搓着两手边嘿嘿地挤着眼睛憨笑。我说：“大师傅没在？”，“在的”他回答道“嘿嘿——搞忘哦！上次答应给人家抱个猫咪来的。不好意思得，现在立马去拿，就在喷水池生资公司楼上我姐家，马上回来。你们就在这里等哈——”。生资公司，猫咪？我这里脑筋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从我手里接过单车跃身骑上，并丢下一句话“等到哦——”，便飞也似的骑车走了。

       猫咪？单车——我顿时感到大事不好“遭哦，小红，单车遭哦！”，“不会吧，丹哥——”。见小红还在将信将疑的，我说：“你看啊，在家就说要推个单车。刚才突然从伙房出来搞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都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乘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不由分说骑了单车就赶紧的开溜哦。”，“哎，都怪我，应变能力太差！什么猫咪嘛，扯的！——无法搞到钱，烂单车都不放过，也真下得手！走咯，回家咯，害你爸爸要陪人家一部单车。”

       “再等哈嘛——”小红还有点不相信“难道下这样大的功夫就只为了这部单车？”，“不会来了的，不信你看嘛。这种人，抓拿骗吃，混吃混抽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我说“只是我的反应就差了一步！都一直在提防他的嘞，到头来还是输给了他，真是厉害！——猫咪，猫咪，猫咪个鬼！”

       我和小红没精打采的走回省文联宿舍，恰在门口遇到准备外出接我们的杨叔叔。

    杨叔，单车丢了。都怪我反应太差。

      单车？没丢啊，小程把单车骑回来的。说是东西都得到了，你俩守在服务大楼的。因为钱不够，转回来取钱，还要去哪里借个三轮车再去拉东西。

      给他钱了？多少——

      三十多块钱嘞，还是给隔壁家借的。

      嗨，糟糕！我大叫一声——

      ……

      这就是在我一生经历中关于猫咪的故事。一个既令人沮丧，又叫人郁闷了一辈子的故事。         （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