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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吉雅的文物

巴图吉雅的文物

作者: 勒尤 | 来源:发表于2018-12-29 08:15 被阅读33次

    巴图吉雅拿起一盏铜灯盏,上面沾满了红色的锈蚀斑块,多少年以前了这是?那时,父亲还和一头马驹子一样年轻,祖父的身体也很硬朗,每天都要出去巡视自己的牲畜群,当然是骑着马,不然,恐怕走上三四天也不见得能走回来。牲畜太多啦,王华则的爷爷每次向巴图吉雅的祖父报告牲畜的数量时,总是用“洼”来形容,这里有三洼,那里有两洼,远远儿的沟里还有几洼几洼。这里地广人稀,许多地片儿没有名字,无法形容,所以,人们用来指称位置远近时,都是把胳膊一抬,往前一指:“那儿。”意思是眼前的地方。“那那儿。”意思是稍远一些的地方。“那——那儿”意思是更远。“那——————那儿”意思就很远了,估计得有个十里八里的吧。如果是再远的地方,就不能用手指了,一般都会用骑马得走多长时间来计算。这样一来,巴图吉雅的祖父得有多大的草地、多少群马牛羊骆驼,大概你们就有个约摸了吧。王华则的爷爷从南面刚一上来那会儿,被巴图吉雅祖父的地和牲畜数目惊得嘴巴大张,黄板牙历历在目。“老天爷爷呀,这是先人手上做了甚好事,咋能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巴图吉雅的祖父摸了摸胡子,笑着说:“我们不叫老天爷爷,把天叫成爷爷,辈分太小。祖先做过什么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每年要给圣主像前的长明灯供多少酥油,给公尼召的纳姆吉拉大喇嘛上多少香火。就这么着,这些畜群每年都比上一年多。其他的事情嘛,就是你的事情了。”王华则的爷爷摇头叹息,想起自己南面老家的人,苦熬实受,好容易有一头牛,天天好草好料喂着,遇到晚上下犊,彻夜不能睡的伺候着。再看看人家草地上的这些人、这些牲口,万事不用操心,牲口快放成野生的了,数目反倒一天比一天多,唉。

    巴图吉雅轻轻擦拭着灯盏上的斑块,这些斑斑锈迹很顽固,要一点点清理,太用力了,恐怕就把面儿伤了。前两天,镇上文化站的站长带着两个人过来,说是要和他谈谈,想把他保留的这些老物件儿专门放在一个地方,让那些外面的人看,他们管这叫什么“博物馆”。博物馆究竟是个什么,他不太懂,可是他听到说要把这些物件拿出去,他激动了。不行,东西是绝对不能拿到外面的。这个乌云花,还是个站长,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了如果要让人参观,也只能是在自己家里空着的那间大房子里布置布置,绝对不能拿到外面,绝对。

    巴图吉雅继续擦拭着灯盏,连老伴儿来叫他几次喝茶,他都没理。小时候,类似铜灯盏这样的物件儿,家里多得简直放不下,这还只是祖父收集的玩意儿里面最普通最不稀奇的东西。祖父有几间大房子,既不住人,也不放别的,专门就存这些物件儿。那房子可结实,据祖父说快要二尺厚的墙,没窗户,只有又大又厚的松木做成的门板,上面是牛蹄子大小的黄铜锁。进里面一看,简直就像进了老一辈人讲的那些神话和传说里,里面是依次排放的木架子,上面摆放的物件儿稀奇古怪,总之都是普通人想都想不到的。巴图吉雅那时还小,能够记住的有限,进入这个地方的次数也有限。

    慢慢地,祖父的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硬朗,他一副不怎么再关心这些存放物件儿的样子,一副忘掉这些东西的样子。可是巴图吉雅的父亲忘不了,还有外面的一些人也忘不了。每当祖父挎着他的那个真牛皮的医药箱,骑着他那匹黑檀木一样颜色的马,应邀去给周围的人看病时,巴图吉雅的父亲就不安分起来,围着存放老物件的那几座房子转悠。他的这种样子,巴图吉雅的祖父当然看不到,巴图吉雅的祖父是个认真的人,给别人看病时,就一心看病,别的什么也不想。往往,病就被他给看好了。那些有钱人,总是给他捧出几个成色相当好的银元宝,作为诊费。这时,巴图吉雅的父亲就摇摇头,笑着说,这玩意儿太重了,会压得我走不了路。我们坐下喝碗茶,我就走了。往往被看好病的人觉得惭愧,突然发现自己除了钱,竟然什么也拿不出来,就努力翻箱倒柜,看看能找出什么稀罕的玩意儿来。结果,有时候还真就找到一件两件的东西,都是被自己忘在脑后的。也有那些家境清寒的人,喝茶的时候,除了茶,连一把炒米都没有。巴图吉雅的祖父也是一副像诊治病人时的认真样子,认真品着手里的茶,并时不时称赞人家的茶熬得好,一顿茶喝完,各自心里都是热的。塔林呼的祖父一次得了急病,巴图吉雅的祖父接到信儿,立刻催着他的马往塔林呼的祖父家赶去。

    当几根银针被巴图吉雅的祖父依次扎在相应的穴位上后,塔林呼的祖父醒过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你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吧?”巴图吉雅的祖父问。

    “我看见了好多东西,连听都没听过,更不要说平时能见到。”

    “那是些什么?”

    塔林呼的祖父摇摇头:“说不清。”

    巴图吉雅的祖父没再问下去,两个人就开始喝茶。巴图吉雅的祖父接过塔林呼的祖父递过来的羊肉,掏出随身带着的刀柄镶银的小刀,飞快地将羊肉削进炒米碗里,又将滚烫的红茶浇在炒米碗里,慢慢搅拌均匀,喝了一口,嚼着羊肉,和塔林呼的祖父闲聊起来。

    “我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刚才。”塔林呼的祖父若有所思地说。

    巴图吉雅的祖父不插话,等着塔林呼的祖父继续说下去。

    “我好像见到了我的祖先们,他们和刀子、骏马为伴,风跟随者他们,他们的马比风还快,他们驰骋,走过许多地方,他们嘶喊,挥刀,人的脑袋噌的一下就没了。但愿我的后代不要看到这些。”

    塔林呼的祖父在说话时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有点儿像草原上的那些喇嘛、流浪的诗人,文绉绉的,巴图吉雅的祖父有点儿吃惊,他又仔细看看塔林呼的祖父,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塔林呼的祖父又用和平常大不相同的语调说了些什么,巴图吉雅的祖父竟然没听进去。只记得最后,塔林呼的祖父翻箱倒柜拿出一本残破不堪的书,已经没有了开头和结尾,说自己无以为报,家里又没什么稀罕的东西,只能拿这个作为感谢了。遵照礼节,巴图吉雅的祖父当即表示感谢,并小心翼翼地收藏好这本书,没有细看,因为当着送你东西的人看,是不礼貌的。

    巴图吉雅的祖父回来以后,就在灯下展开那本书,他翻开书页仔细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书是空白的,但巴图吉雅的祖父似乎听到隐隐约约的风声和嘶喊声,他扭头看向窗外,树影安定,外面并没有风。

    风声和嘶喊声是从书里面传出来的。

    当然,巴图吉雅的祖父并不相信一本纸做的书里面能传出风声,他只是认为塔林呼的祖父有可能是在疾病中醒来以后,神智还不完全清醒,可能随手把自家记账的废账簿给了自己。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自己治好了他,给什么作为回报,是他自己的事情。巴图吉雅的祖父再没多想,他小心地把这本空白的书册放进了自己那些存放老物件儿的某间房子里。

    巴图吉雅又拿起一本红色的小书,塑料皮的封面,印着领袖人物的压纹头像,里面是关于他的经典著作的摘录。巴图吉雅觉得眼前好像又成了一片红,身体里面有洪水荡漾一样的冲动,渐渐他回想起来,这不是洪水,是人们的嘶吼声。嘎查里的陶利带着他们,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这样一本红色的小书,就像喇嘛们做法事时捧着某件法器一样。他们把红色的小书塞给巴图吉雅,推搡着让他念,在他跪在那里小声嘟囔的时候,他们用大锤砸开了祖父存放老物件儿的那几件大房子,他们没想到眼前的情景,他们惊呆了,他们的眼里不是贪婪,而是狂喜,一种将要马上释放什么的狂喜,他们随即挥动着手里的大锤,砸向那些架子。他们为终于消灭了嘎查里最后一个富有的人而感到骄傲和自豪,现在,大家都一样了。

    醒悟过来的巴图吉雅看着眼前的一地破烂,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发呆地看着眼前的一个铜灯盏,这是这堆破烂里面唯一还算完整的东西,他过去捡起来灯盏,瞧了瞧,用力把它砸向身边的陶利,陶利本能地将头偏向一侧,铜灯盏只是划坡了陶利的头皮,可依然血流如注。陶利捂住头不说话,身边那些人一拥而上,扭住巴图吉雅,推着他向外走,慌乱之中的人们忽略了巴图吉雅祖父的最后一间存放老物件儿的房子,他们押着巴图吉雅向远处走去。一路走过草地,踏着秋天略带冰凉的水,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巴图吉雅的黄胶鞋里灌满了水,可是人们不给他任何机会来把鞋脱下。他们一路大声议论着,要把他这个胆敢暴力反抗的坏分子狠狠地治一治。他们押着他,逐渐走近了圣主庙,灵机一动,就把他关到这里吧,关他一晚上,好好治治这个死不悔改的坏分子。

    那一晚上,被关在圣主庙里的巴图吉雅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这都是一个迷,除了巴图吉雅自己,谁都不知道。可是巴图吉雅自己不说,第二天他被放出来后,眼神呆滞,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椽子,一路向前,那姿势像是久远的从前,达尔扈特们抬着硕大的苏勒德勇猛冲刺,并以此来纪念伟大的圣主。给他开门放他出来的那个人吓得落荒而逃,从此巴图吉雅打遍嘎查无敌手。

    人们这才知道巴图吉雅是疯了。

    因为只有疯子才反反复复做一件事情,并希望通过这一件事情达到不同的目的。

    巴图吉雅现在就是这样,他守着祖父留下来的那间唯一没有被毁掉的存放老物件儿的房子,每天检点里面的东西。里面有各种马鞍子、马镫、行医时用的真皮医药箱、银针、进口的派克金笔、南方运过来的漆器、金色封皮的圣经、自鸣钟,还有好多类似这样的东西,当然,还有巴图吉雅揣在怀里时刻不离的那本没头没尾的书。他把这些东西翻来覆去地检点、擦拭,每拿起一样,附着在那上面的记忆就复活了,就这么着,巴图吉雅靠着这些老物件儿一直捱到现在。

    当乌云站长来找巴图吉雅时,他正靠在土房墙上晒太阳,在乌云花站长看来,巴图吉雅神情威严、眼神呆滞,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土房门上依旧是巴图吉雅祖父那会儿就用的那把大铜锁,像个横着的、缺了一点儿的惊叹号。现在的巴图吉雅已经不打人了,他只是不爱说话,或者偶尔说几句话,谁都听不懂,人们这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这些都是珍贵的文物,能让其他人也看看该有多好啊。他们早就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了。”乌云花站长不无遗憾地说。她说完也就说完了,没希望巴图吉雅能明白。可是,没想到一直沉默的巴图吉雅突然说了一句:“自己人丢掉的,只有自己人能捡回来。我祖父昨天晚上告诉我,这些东西,是该让后代们看一看。”乌云花站长当然知道巴图吉雅的祖父早已死去多年,她听他这样说,就猜到他是说祖父在梦里告诉他这些话。当然,这么多年,大家从巴图吉雅的嘴里听到过不止一次这样的说话方式,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并更加坚定地认为,巴图吉雅疯得不轻。人们现在又一致认为,只有嘎查长、苏木长那样的说话方式才是正常的,滔滔不绝、滴水不漏,一二三四五六七,分得多仔细啊。

    乌云花站长大喜过望,她没想到巴图吉雅竟然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她急切地继续往下描摹自己的宏伟设想,她对巴图吉雅说,如果他同意把这些珍贵的老物件儿啦、甚至很值钱的一些文物都让别人来参观,来看,那是一件大好事啊,人们对这些东西后面的历史,都快要忘光了,他们的脑袋里面,现在简直像是刮过白毛风的明沙梁,光秃秃、明晃晃。巴图吉雅却不这么想,他突然对乌云花站长说,你是不是那些人派来的。当年他们用棍棒打着我开了门,砸烂那么多东西。今天你又用舌头来让我打开门。我不干了,我要去喂我的羊了,它们很饿了,半个小时就要喂它们一顿。

    乌云花站长知道巴图吉雅的那几只羊,喂了几年了,不杀,毛长得拖在地上也不剪,谁都不能动他的羊。有几次旗里派下来的那个什么扶贫干部,黑着脸要让巴图吉雅把这几只羊卖掉或者杀掉。巴图吉雅的老伴儿见状,胆怯地跑到房后的沙梁上嚎哭起来,就像一只待宰的老绵羊。巴图吉雅不声不响地跑到东房,拿起自己很久没动过的那根粗壮的椽子。包村干部拉起扶贫干部就往外跑,一直跑到看不见巴图吉雅家房子的地方,才停下张大嘴喘气,那一次,幸亏巴图吉雅没追,因为他忙着去后沙梁照应嚎哭不已的老伴儿。

    乌云花跟在巴图吉雅后面来到羊圈跟前,她问巴图吉雅,那你说要咋办你才肯让大家看看你这些物件呢。巴图吉雅头也不抬,闷声闷气地说,就让他们来我家里看,必须我在场才能看,干脆把我们家布置成个博物馆算了。乌云花站长吃惊地看巴图吉雅,没想到他能说出博物馆这样的想法和名词来,突然又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吃惊的,这么多年,大家只是就记住了巴图吉雅疯疯痴痴爱打人的一面,却都忘了,他是一个老牌的高中生。乌云花站长说,你们家就这么点儿地方,咋摆布这些东西。巴图吉雅说,要咋摆布呢,来谁看,我就一件一件把东西拿起来,给他讲就行了。

    乌云花站长摇摇头,走了。

    巴图吉雅又拿起一包银针,这包银针装在一个薄牛皮做成的针囊里,皮子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泥沙,这是当年祖父背着药箱外出过河时,马走到河水深处时留下的痕迹。这包针据说是一位王爷送给祖父的,年代久远,祖父死去多年,谁都不知道这段详情。巴图吉雅更不知道了。巴图吉雅最清楚的一点是,现在的父母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一个早晨因为毒瘾发作而双双死去。那时祖父身体硬朗,但年事已高,一洼一洼的牲口已经被父亲弟兄几个祸害的差不多了,他们生下的子女也都相继被送了人,巴图吉雅也是。巴图吉雅的父母双双死去的那天,巴图吉雅的祖父不在家,他骑着自己的黑檀色公马,背着药箱,药箱里装着针囊,去出诊了。过河时,突然下来一股大水,幸亏他已经马上就要到岸边了,河水只是打湿了药箱,又顺着缝隙渗进来一点儿,针囊上就这样留下了一层泥沙。祖父回来以后,就把这包银针供在药师佛像前,他说这次没被河水冲走,是药师佛保佑的,没有第二种可能。药师佛保佑的东西很多,要是当年被关在圣主庙里的时候,身边能有这尊通体澈蓝的药师佛像就好了。后来巴图吉雅基本恢复正常,不再追着打人后,人们和他聊天,总要问起他那天晚上在圣主庙里究竟看到了什么,要知道,当时的庙里空空荡荡,后来又被人们码进了盐包,堆得满满当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啊,真是活见鬼,咋就能把巴图吉雅吓成那样呢。那个年头真是奇怪,一会儿说要打仗,一会说要战备,总是在折腾,有点儿像当时疯疯癫癫的巴图吉雅,语无伦次,疯狂暴戾,总是觉得周围的空气中都是要吞掉自己的魔鬼和敌人。每当人们问,巴图吉雅脸上马上就会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他总是什么都不说,他越不说,人们就越要问,总以为他在卖关子,后来的结果就是,问得急了,巴图吉雅就起身去外面找他那根粗大的椽子,问的人见状抱头就跑。

    没有人追问巴图吉雅的时候,他就悠闲了,给羊喂上了草料,就没什么事了。他的老伴儿人虽然有点傻,但熬茶的技术不错,家里炉火通红,茶壶扑扑冒着热气,老伴儿的脸上也满是汗珠,六七月的天气,是草原上的热天。巴图吉雅只好又推门进去,把窗户什么的都打开,一把将老伴儿身上的厚衣服扒下来。

    老伴儿的身上散发出羊的味道,就像一只毛长长了的老羊,热烘烘,还有点儿膻。巴图吉雅帮她拈去粘在头发稍上的草渣子,满脸皱纹的老伴儿像个小姑娘一样傻笑了一下。巴图吉雅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一抬头,就看见乌云花站长又来了。

    乌云花站长这次是真的着急了,镇上催得紧,说是上面有指示精神,要大力发掘民族传统文化,要建博物馆,这是硬任务。乌云花站长接过巴图吉雅递来的茶碗,喝了一口,笑眯眯的问巴图吉雅:“你再好好想想,这是为咱镇上做贡献的好事儿,你的两个小子眼看也要毕业了,将来短不了麻烦镇上照顾,到时候,你咋开口?”

    巴图吉雅还是不松口,他笑着看看乌云花站长,半天才说:“我同意的,就在我们家闹,一件也不往外面拿。”乌云花站长叹口气说:“你看看你的这点儿地方,屁股大点儿,来人参观咋闹?尤其是,再来上几个领导,你让人家往哪儿站?”

    巴图吉雅照旧笑着不说话,可是却笑得乌云花站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包扶干部也被请来做工作,他黑着一张脸,和巴图吉雅东拉西扯。乌云花站长在一边着急地使眼色。可包扶干部还在问巴图吉雅,到底什么时候把那几只半死不活的羊换成鸡来养。巴图吉雅说我不换,我为什么要换呢,那些鸡,拉得到处都是,说不定哪天就传鸡,就死了。包扶干部话锋一转,说那你那些玩意儿呢,你敢保那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万一哪天你再被关一晚上……巴图吉雅脸瞬间煞白,乌云花站长一紧张就端站起来,她以为巴图吉雅又要去找那根椽子,所以就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谁知道这一回巴图吉雅没动,不过他始终再没说话,这事自然也就没下文了。

    上面催得紧,包扶干部就给乌云花站长出了个主意,说万能的淘宝现在什么没有呢,听说连越南老婆都能买上,你还愁买不到几件旧东西?乌云花站长有点担心地问,淘宝上那些怕是有问题吧,真有么多旧东西吗?包扶干部黑脸一扯笑着说,反正你看不出那是新的。自己哄自己嘛,我们原来旧东西是挺多,所以自己也不珍惜,打一回仗烧一回、抢一回、砸一回,后来外国人进来打砸抢,后来又是中国人自己打砸抢。这不就没多少了吗?你说不让那些买家卖仿品咋办?乌云花站长反感地皱皱眉说,你又扯远了,先说眼前的吧,眼前这样办行不,我是说从淘宝上买这些东西。包扶干部一拍胸脯说,你要是放心,就包在我身上。

    巴图吉雅打开祖父留下的那间土房厚重的门扇,点上灯,都是铜灯盏上插着的早古的粗大蜡烛,一丝风也没有,烛火就像一朵一朵红色的花朵,向上扶摇。他摸出怀里的那本祖父留下的没头没尾的书,翻了翻,怪事啦,书页上有了字,也有了图画,好多内容都和这间土房子里的物件儿一一对应。巴图吉雅琢磨着,按照书上的指示,把房子里的东西一一重新摆放,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巴图吉雅再次审视这间屋子,他惊愕地发现,屋子比平常宽敞了无数倍,透着庄严,似乎隐隐传来风声、刀剑划破空气声、萨满喃喃自语的嘟囔声,一切东西摆放有序、各归其位。

    巴图吉雅面带微笑,迈出房门,用祖父时代就一直在用的那把大铜锁依旧把门小心翼翼地锁上。房子里面的烛火飘摇,没有灭,也么有一丝光亮透出这座房子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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