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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长平感觉自己被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来不及挣脱，他的头一下子靠在了那个男人的胸膛上。那个怀抱温暖并且毫无恶意，他能闻到男人身上与龙涎香不同的味道，那味道与龙涎香不同，它没有被赋予什么高贵的称谓，只是真真实实的，化作千丝万缕逐渐包围了他已经不堪打击的心室。

长平听见心跳动的声音，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那个男人用被子把他包裹起来，仿佛他是一个即将被冻死的病人一样脆弱。“想家？”长平感觉那个人的头抵在自己的肩上，那个人用轻柔的耳语问他，像是害怕惊动受伤的小兽一样。

他无意中沦陷在一种温柔里，温柔如同绵软而疏离的云絮。可是那温柔来自“敌人”，他不该就此抛弃警觉和抗争，但他此刻出于本能的接受了它。

来自一个陌生人的温柔让他想起了久别的母亲。

那个一生饥寒交迫受尽苦楚的女人也曾经这样抱过他，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女人企图用自己的方式，竭尽所能地帮他看透世事的无常。

可是女人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的孩子还是在苦难里被动的成长。以至于到现在以来，长平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可以一夜之间长大的，他们长大了，只是将原来过去的脆弱藏起来了，并且不断告诫自己要竭力去遗忘，但过去的阴影就像尘埃一样，再怎么渺小也绝不会消亡。它们在黑暗里伺机而动，等待着给主人最恶劣的一击。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男人依然在长平耳边徐徐地说道，抱着他的力气似乎更大了。长平已经不再流泪了，他靠在这个人身边，鼻腔中涌入他身上的气息。

他的意识随着屋子内的龙涎香渐渐散失，在他将要完全沦陷在困倦之中的时候，他听见那个人叫了他曾经的名字：颜君轩。

........

白璟安穿过黑暗的长廊，走到了夜空下。

月光摇曳着竹影，竹影渐渐化进他的目光。

悉心教导他的老丞相曾经说过，他的眸子里有火光。他问他是什么样的火光，老丞相思忖了一会儿才道，是一种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火光。

他顺着走过连接着竹林和池塘的画廊，绕到一间并不起眼的偏房前，那里站着一个人，身穿甲胄的人。

“末将的父亲可能知道了。”带长平来到这里的将军对白璟安说。

白璟安皱了皱眉，但马上就释然了，似乎已经料定了会是如此，他看看披着一身星光的将军，道：“那就应该去安抚住他老人家。何必这个时候来这里告诉孤这些。”

“王上，知道他最恨的是什么。末将的大哥死在西梁王的手下，他的头被砍下来，挂在城墙上.........”

“........”白璟安意味深长地望着眼前一片晦暗的竹林，幽幽地道：“你已经帮孤做到这个地步了，现在又何必说这些话。莫不是后悔了？”

“.......王上当日说要让西梁的王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末将才答应去帮你把他带回来，可是末将看王上对他是礼遇有加。”

白璟安冷笑了一声，道：“原来绕了半天就是为了说这个。你和孤自幼一起长大，孤待你如同兄长，你却信不过孤？”

将军摇了摇头，说不是。他还有许多话想对眼前的人说，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前那些促膝相谈日子早已化为过眼云烟。先皇驾崩之后，作为储君的白璟安顺利即位，从那以后，他眼中仅存的那点温存似乎都没有了。

他信任白璟安，相信他会和先皇一样，是能独当一面的皇。但那天他去西梁善后的时候，白璟安让他动摇了。“你能帮我带一个人回来吗？”白璟安对他说，那双明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疲倦。

他拒绝不了，所以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