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大早徐锦茵就进城了。
向傅呈枭坦白一切是她今日的目的。她不愿自己变成横亘在他们父子之间的一根刺,这事儿只能由她出面解决,并且越快越好。
提早出发了几个小时,先去了趟傅氏商行找傅远辰,原因是她对那个傅叔叔知之甚少,要找他还真不容易,得先打听出他的行踪和住址。
她被带到傅氏商行的经理室。
门里,一男一女正在争吵,是生意上的事儿,男的声音她熟悉,是傅远辰。
“合同不能这样写,你不知道吗?”
“合同我比你清楚,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别忘了我是经理,是你的上司!”
“哟~这会倒跟我摆起架子来了!”
咚咚咚。
叩门声响起,里面的争吵戛然而止。
约摸半分钟,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个女人,深色格子西装,利落的短发,洋范儿十足!
“你找谁?”
声音铿锵有力,刚柔并进,想来必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
“您好,我找傅远辰。”
女人转头对站在窗边的人说道:“喂!傅远辰!找你的!”
“进来坐。”
这句是对她说的,前后态度大相径庭。
窗边的人转过身,嘴里叼着根烟,眉头紧锁,一见是她,脸上立马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用皮鞋碾灭火星,迈着修长的步子朝她走来。
“阿辰哥。”
“怎么今日突然有空来找我?想我了?”
“阿辰哥,你就不能正经点?”
“坐。”
傅远辰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进屋里,还不忘数落一旁的女人:“愣着做什么?没看到有客人?还不赶紧去倒水?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真不知道怎么做秘书的!”
“你长手做什么用的?自己不会倒啊!”
女人也毫不示弱,言语间不屑地瞥了他几眼。
她看着傅远辰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也借机忘挖苦他:“哈哈哈……活该!”
听到她这话,女人似乎很意外,定睛看了她一眼,随后走来跟她握手:“何韵琳,傅远辰的秘书!”
“徐锦茵!”
“你就是徐伯伯的女儿?”
“你知道我?”
“当然!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长得真标志!So cute!”
“Thank you!”
“你懂洋文?”
“学过一些。”
“哎哎哎!真当我不存在啊!”
两人一见如故,聊的兴起,傅远辰落了单很不甘心,态度便更加“恶劣”!
“你还杵着做什么?赶紧去倒水啊!”
何韵琳双臂交叠在胸前,趾高气扬。
“你……”
他们二人的样子不像是上司和下属,倒像是夫妻间吵架斗嘴。
“找我什么事?”
“你把傅叔叔家的地址告诉我呗!我找他有事!”
“哟哟哟~你找呈哥商量哪门子事呀?”
傅远辰一听她这话又开始阴阳怪气。
“阿辰哥,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走了啊?真见不得你这副死样子!”
“别别别!逗你玩呢!……不过呈哥在不在家还不一定呢!他这个大忙人儿,每日要做的事儿可多了,他的行踪我还真摸准,你等着我打个电话问问!”
傅远辰在一旁打电话,她与何韵琳继续闲聊。不知傅远辰在跟谁通电话,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还时不时朝她看看,笑得诡谲。
大约聊了几分钟,傅远辰挂断了电话,写了个纸条递给她:“你按这上面的地址找过去,呈哥就在那儿。”
她接过纸条折起来放进随身的小包里并向傅远辰道了谢。
告别了两人,她按照傅远辰指的地方一路找了过去,是锦江饭店的一间包房。
房门半掩着,她轻轻推门而进,外屋空荡荡的,里屋却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她径直跑进去,毫无心理防备。
眼前,一位身姿妖娆的女人正缠在半裸的男人身上,嘴里发出阵阵娇嗔,胸前附着男人粗糙的大手。
闭眼,转身,几乎在一秒之内完成。
春……春宫图?
天呐,这可怎么办?
这个挨千刀的傅远辰,下次休想她再对他有好脸儿!
“站住!”
不过短短两个字,她竟鬼使神差地定住了脚步,不出所料,那人就是傅呈枭。
“你走吧。”
“傅先生~”
娇媚的声音简直酥到骨子里了,听得她头皮直发麻。
“听不懂我的话?”
先是威胁式的质问,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屋里的女人踏着高跟鞋小跑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向她跺脚示威。
“傅叔叔,我……我改日再来!”
“你不许走!”
她不敢乱动,这时候违背他的意思无疑是自寻死路。
“转过来。”
她乖乖照做。
“睁眼。”
她还是乖乖照做。
“看着我。”
她依旧乖乖照做。
男人健硕的身躯几乎侵占了她所有的目光,她的脸瞬间鼓成红气球。不等她反应,男人将她拦腰抱起丢在床上俯身压上去,手背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来的还真是时候?”
他话里掺杂的不知是怒意还是什么,总之听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别压着我!你这样我快不能喘气了!真讨厌!”
“你当真不知道,跟我说话姿态多少该放谦卑一些?”
“真没想到傅叔叔也是那仗势欺人之辈!”
“就是论年龄,你也该收敛点!”
“小女子一时大意,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傅先生见谅。”
这话他早听惯了,莫说顺耳,那是习惯到骨子里了,怎么顺着她的嘴说出来听得他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儿,倒不如那句生巴巴的“叔叔”听着入耳。
“在这儿,我若想对你做些什么,你可没地儿说理。”
“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口是心非?扰了我的好事,态度还如此强硬,补偿不该在情理之中吗?”
“你尽管来吧,最不济我撇下面子不要了,去巡捕房报案,光猥亵幼女这一条就足够你吃一辈子牢饭!”
她随口胡诌,哪儿顾得上想二十一世纪的法律条文搁这儿合不合适呢!
“哦?那若是巡捕房的人治不了我呢?”
“傅呈枭私会妓女!明日的头版头条!你不怕?”
“前提是明日这城里的人得看得到这份报纸,我自认还是有点本事的。”
他不像是说着玩的,她没法子了,十七岁的脑子比三十四岁的脑子那是天方夜谭!
“傅叔叔,人家未经人事,伺候不好你,再者说人家身子骨单薄,也经不起你折腾的。”
她在演,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只不过那假模假样的哭戚戚腔调逗得他直想乐!真该听了傅远辰的话,把这小机灵鬼收了,放在家里逗着玩何尝不是件趣事儿呢!
“好吧好吧~你想做什么尽管来好了~”她的口气意兴阑珊,撇开脸不再看他,义正言辞继续说道,“不过呢,我丑话说在前头,今日这事儿过后,你可得娶我!”
见他不应声,她又继续说:“好歹我也是爹爹名义上的女儿,配你傅家的门楣,那也绰绰有余了!”
他被她一席话弄得手足无措,显然事情没有按照他的预料发展。
她得意了,继续挑衅:“傅叔叔,怎么样?你要是想好了我可就脱衣服了哦?”
他缄默无言,随后将她抱起放在床边,转身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递了个手势给她:“说吧,找我什么事?”
“呐!我今天来是想向你坦白我的来历,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嘛!”
“嗯。”
“我事先声明,我今日所讲全部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说说看。”
“我的确不是你们这边的人,确切地说,我不是你们这个年代的人!”
“这话怎么说?”
“我生活的地方距你们大约近百年了,至于什么原因将我带到这儿,我也无从得知。爹爹救了我是事实,收我做了女儿也是事实,原因你是知道的。第一次见面我也确实是打算寻死,不过我那只是为了找回去的方法,没想到误打误撞碰上了你的车。”
“.…..”
“你也用不着这么吃惊!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这就是事实!…… 我没必要编这么个故事来框你!”
“之前怎么不说?”
“之前我说了你会信吗?”
“那你又怎么确定这次说了我就会信?”
“我不确定!我来向你坦白,只是不想为了我的事破坏你们父子间的感情!当然,你若是要证据我也拿不出来,这事本就荒诞,我也是受害者。”
“正如你所说,你拿不出证据,我又怎能确定你不是在说谎?万一呢?”
“我……你不也调查过我了吗?那你一定查得出我不是你的对头。”
“我若是能查出来,上次也就用不着审问你了。”
“我求你相信!倘若你不放心,你可以派人监视我,我绝不会告诉爹爹!”
他摩挲着下巴紧紧盯着她,她的样子不像在撒谎,他该不该信呢?
的确,他多日派人调查无果,这也正是他疑心所在。
从未有人让他如此忧心,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渴望知道。
对任何人,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可看到她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时,他心底竟升腾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情绪,他知道那情绪的名字——不忍。
他自小跟着徐叔长大,徐叔江湖经验丰富,绝不是个会轻易放下心防的人,可他却无条件信任她,仅仅是因为一块相似的胎记吗?
她仿佛给周围的人下了蛊,鼎鼎大名的许二少,多少名门千金想嫁给他却都入不了他的眼,可他偏偏对她另眼相看。
还有傅远辰,他知道她绝不是傅远辰喜欢的类型,可他们却能谈笑风生,一度成为好友,傅远辰甚至不在意她的出言不逊!
秦墨亲自出马调查,几乎把整个丰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一点线索都没有;他甚至动用了多条眼线,得到的答案依旧如此;他派人跟踪她却一点漏洞都找不到!
到底是他多疑了,还是她在演戏?如果是这样,那她的演技实在太好了,他差点就信了!她若真是对手派来的,那这盘棋他没把握赢,因为她正在一点点卸下他的心防!
他厌恶这种猜不透的感觉,他厌恶被人牵着鼻子走,她是第一个让他束手无策的人!对他来说,杀了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所以那天他差点就下手了。
倘若有人派她来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她的话故而说得通,她的确是凭空冒出来的,他该信吗?
他动摇了!
敛神望着眼前玩弄手指的女孩,忆起与她初见的那日,她扎着同今日一般的发髻,秀丝略微泛黄却十分好看,软缎子蝴蝶结装点更添灵动,蓝白块儿雪缎洋装裙子镶着一围蕾丝边,略带后跟的黑色洋皮鞋裹着莲足,身板纤瘦却又不失丰腴!
说话间,清脆似铃铛的声音从那油壶嘴儿一样噘起的小嘴里蹦出,动听之极!
细量一番,她虽年幼却容色极佳,白嫩的脸蛋儿肉嘟嘟,桃腮带笑,忽闪忽闪的眸子如一汪清泉,一望便是最底,娇俏却雅致,比那画报上的明星更诱人!
她神态娇憨,一句“别把我抓回去当小老婆”逗得他心里直痒,他已经许久不知高兴是哪种滋味儿了!明明是个胆小的纸老虎却生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儿,与那些未出阁的女子截然不同,更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喂!你在听吗?”见他一言不发,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
他几乎在一刹那反应过来,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起身将她逼近床边。
“唉唉唉!”她狠狠甩开他的手,退开几米后,双臂死死掩着胸,“这位先生,请停止你接下来的动作!想干什么?过分了哈!我刚刚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这可不能赖我!”
“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胸前的震动起伏不定,浑厚的声音更是贯穿了整个房间,他应该很少有这样坦然的笑。
“我可以信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
“我要你兑现承诺嫁给我。”
“没劲!这就没劲了哈!你明知我刚刚那是缓兵之计!”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我……”
“怎么?做我的女人就叫你这么委屈?”
“我有心上人了!若是现在委身于你,我定不会全心全意待你的,于你而言不公平!况且抛开权势地位不谈,从年龄到辈分再到样貌,我们哪点合适?”
“哈哈哈……”
他又笑了,还是刚刚那般坦然的笑。
“傅叔叔你在逗我玩呢吧?”她反问,随后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傅叔叔也不像那样的人!”
“你的话我暂且相信。”
“真的啊!”
“但若是让我知道你在骗我……”
她直接打断他的话:“不用你动手,我自行了断!”
“真乖。”
他摸摸她的头,语气犹如表扬做了好事的孩童。
“头发怎么扎的?”他弹了弹她头顶挽好的发髻,似是觉得有趣又玩弄了半晌,“以后若是想好好在这边呆着,有些习惯还是要注意的。”
她呆呆站在原地任由他摆弄。
“我知道,这些日子我已经尽量按你们的方式说话了,穿衣打扮也改了不少。”
“这件事除了我跟徐叔,不要对外人说。”
“我知道,我哪里就那么傻?”
“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谨,随你自在就好。”
“叔叔,我这头发真有这么丑啊?你非要拆了才肯罢手吗?”
“是有些不合时宜。”
“这可是我们那边最时髦的发型了!许江哥说很漂亮呢,怎么你就不喜欢?果真是年纪大了!真土!”
“他的话你倒真信?倘若是为了讨你欢心呢?男人的心思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也不是那言听计从之人,怎么会笨到分不清真假虚实。”
许久他方才罢手,走到外屋写了个条子递给她并叮嘱道:“这上面是我的住址和电话,你若是有事尽管来就是了。生活费你不用担心,按月我会差人送去,包括你的那一份。徐叔那边我无暇顾及太多,如今有了你,你替我多陪陪他。”
“不用你说,爹爹我自会照顾的!怎么好像我成了你派去的佣人呢!”
“如你所说我们情同父子,照顾徐叔自然是我的责任,你如今是徐叔的女儿,养你自然也是我的责任。”
“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学着阿辰哥那样喊你大哥?”
“.…..”
“很别扭吧……其实你比我爸爸小不了几岁……”
“随你好了。”
“还是叔叔吧,叫顺嘴了,一时半会改不了。”
“离商行周年庆典不远了,到时你必须随徐叔一起出席。你的出现太唐突,为了避免无端的猜忌,对外我会找个合适的说法,你不必担心。”
“哦。”
“还有件事,徐叔年迈,每日接送你不方便,我跟徐叔商量过了,以后你上学我会专门派人接送你,也省得徐叔折腾。”
“哦。”
“饿了吗?”
“还好吧,早饭吃了好多。”
“我下午有笔合同要谈,你若是想玩我让阿辰陪你,若是不想吃了饭我送你回去。”
“谢谢你,叔叔!……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嗯。”
他的态度叫她心里爽快了不少,她暗喜,对这地方也改观了不少,也许命运并没她想的那么糟,起码捞个千金大小姐当当也不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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