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金瓶梅》中的性描写,我就会想起徐渭的泼墨画。大开大合的笔触、泼辣大胆的色彩,将生的欢愉渲染的淋漓尽致。而背后,站着的是被现实生活逼迫至疯残的画家,现实有多变态,艺术就有多疯狂。《泼墨葡萄图》是这样、《向日葵》是这样,《金瓶梅》更是这样。
泼墨葡萄图《红楼梦》到群芳开夜宴由繁华而转落寞,《金瓶梅》则从潘金莲死后变得颜色晦暗。
潘金莲被武松杀死以后,余下十四回不见一处性渲染。足见作者的用“性”塑人的意图。
性即性格。同样是耽迷于性,潘金莲的空虚和李瓶儿的孤独迥然不同。
前者自小被卖于富室为仆,遭遇生存的残酷和人性的反复。潘遭遇了主子的霸占、夫人的仇恨,卖于无能的武大生存在繁华却冷淡的环境里,青春年华,寂寞深闺。求爱武松不成,恼羞成怒,到后面为性而毒害亲夫,一发不可收拾,死死的抓住每一次和西门庆求欢的机会,不惜牺牲尊严、良心,等一切足以成为人的特质。她的空虚有多深,性就有多恣肆。
而李瓶儿的性则是另一番天地,大家有兴趣可以搜索我的另一篇专论李瓶儿的文章(从《红楼梦》跌进《金瓶梅》的女人——李瓶儿)
潘金莲和西门庆食色性也!《金瓶梅》写人性写的深刻,离不开食和色的描写。关于《金瓶梅》中的食物完全可以另辟一个专栏讲述。今天我们只谈色。《金瓶梅》里面对性的描写,好在前面的铺陈。妻不如妾,妾不偷。我们来看潘金莲偷情陈敬济的一处描写:
不一时,天色晚来。那日,月黑星密,天气十分炎热。妇人令春梅烧汤热水,要在房中洗澡,修剪足甲。
床上收拾衾枕,赶了蚊子,放下纱帐子,小篆内炷了香。春梅便叫:"娘不,今日是头伏,你不要些凤仙花染指甲?我替你寻些来。"妇人道:"你那里寻去?"春梅道:"我直往那边大院子里才有,我去拔几根来。娘教秋菊寻下杵臼,捣下蒜。"妇人附耳低言,悄悄分付春梅:"你就厢房中请你姐夫晚夕来,我和他说话。"
春梅去了,这妇人在房中,比及洗了香肌,修了足甲,也有好一回。只见春梅拔了几颗凤仙花来,整叫秋菊捣了半日。妇人又与他他几钟酒吃,打发他厨下先睡了。妇人灯光下染了十指春葱,令春梅拿凳子放在天井内,铺着凉簟衾枕纳凉。
潘金莲调戏陈敬济约有更阑时分,但见朱户无声,玉绳低转,牵牛、织女二星隔在天河两岸。又忽闻一阵花香,几点萤火。妇人手拈纨扇,伏枕而待。春梅把角门虚掩。正是: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原来敬济约定摇木瑾花树为号,就知他来了。
这段看似闲淡的描写却同时调动了读者色、声、香味、触等各处感官,加上细致入微的细节描写,仿佛致身其情其境。还有阅读的快感,像极纷纷扬扬的大雪安稳的落在心上。不动声色,却力拔山兮!那种不可描述的阅读快感就是读原著的魅力所在。
不见色不识空。《金瓶梅》一开始就用一句诗点明了本书主旨,诗曰: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劝大家远离女色,你却大篇大篇的描写那些少儿不宜的内容。这就好比打着反腐的旗号行腐败之实一样讽刺。
但是,先不要呵呵,不管你信不信,看到最后我是信了的。因为人性就是这样,你越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偏要做。
《金瓶梅》索性就放开了描写性,前无古人的写。当撕开了禁忌的外衣以后,读完流光溢彩、满纸淫秽的现实与人性后,你会感受到繁花落尽那样的悲凉,如同高潮过后在生死之间打的那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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