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妈，你给大姐二姐买了新衣服，凭什么不给我买，我也要……”
这是我鼓足了勇气，在心里想了无数遍，终于带着哭腔说出来的话。
“一共300块过年钱，都买衣服，还拿什么买糖果、瓜子、冻梨、雪糕？哪一样你们都要。”
“那凭什么就不给我买啊？”
“你大姐买条新裤子，那是她秋天给别人干活，拔了3天白菜挣的钱。”
“那我二姐呢？”
“咱家秋天卖的那头猪，是你二姐喂大的，给她买一件上衣也是应该的。”
“我同学巧莲、秋月她们都有新衣服，就我没有。”我气哼哼地撅着嘴巴说。
“你和你哥都没有，买的吃的你俩吃的最多。”
我无言以对。
没有新衣服我好难受。
但是想到如果没有糖果，没有瓜子，我会更难受。
过年最高兴的事就是三十的上午，小伙伴们一个找一个，从南到北找个遍。
去到每一家都会赚点瓜子揣兜里。
然后成群结队在大街上跑来跑去，边嗑着瓜子边吃着糖果，感受着新年的喜悦。
瓜子都差不多，黑皮白瓤，吃到嘴里满口香。偶尔有人家的是在县城买的黄皮五香瓜子，那是带咸味的，吃起来更香更好吃。
要是能碰到这种，心里真是会乐开花。
小伙伴们会互相问谁家买了什么样的糖果，然后掏出来放在手心里展示。
谁的糖纸好看，是奶糖，谁就更有面子，做游戏都会让她三分。
一是糖果占了上风，另外也希望通过讨好能得到一块那么好吃的糖果。
这两年地里庄稼收成不好，冬天又没什么收入。但是到村里来卖货的小车上，那糖果却一次比一次贵。
去年进了腊月以后，小货车隔一周差不多就会来一次。
第一次来，糖果5元一斤。母亲嫌贵，说看看过几天其他车卖啥价。
一周后另一个小货车来了。糖果5块5一斤，母亲还是没买。
到腊月二十八那天，又一个小货车在大街上叫卖。
我们闻声赶紧跑出来围上去。央求着母亲买糖果。
这一天再不买，年前也不会再有车来了。
这个小贩的车上，有两种糖果，一种带包装，一种不带包装。带包装的5块5一斤，不带包装的3块5一斤。
母亲思前想后买了不带包装的光腚糖。
有总比没有强。尤其是吃到嘴里甜到心里，那种满足感无以言表。
但是，过年那天和小伙伴们一起出来玩我没有带糖。
那个光腚糖好吃是好吃，很甜，只是没法往兜里放。
它在外面冻着不会融化，但放在兜里表面总会化成粘粘的，把衣服兜都粘在一起，把手也搞得粘糊糊的。
可想而知，和小伙伴一起玩的那天我的心情有多么失落，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
我极不情愿地又极其享受地吃着别人赠予的一两颗糖果。
好在不止我一个。王美秀家里也没有买糖，她也没带糖果出来。
后来的许多游戏中，我俩默默地成为了同伙。我和美秀呆在一起感到舒服、轻松。似乎通过空气传递着互相的安慰。
中午游戏结束，各自要回家吃饭之前，美秀悄悄地对我说：“我有一个好办法能得到糖果。”
“什么好办法？”我问。
“明天初一，要拜年，你爸拜年你就跟着去，准能收到一兜子糖果。”
说着她要看看我的棉袄里面的口袋大不大。
我解开布衫最下面的一个纽扣，又把棉袄的按扣扯开一个，将左下角衣襟连带棉袄一起掀开给她看。
“你这个兜还可以，挺大的。看我的，和你的差不多。”
说着她也掀开她的衣襟给我看。
她的是用格子布缝制的，大针脚，都是明线。
我暗自高兴，她缝的兜还没有我缝的好呢。
同时也佩服她能想出好办法。
第二天一早，我和爸爸打好招呼说要跟他一起去拜年。爸爸同意了。
村子不大，一句话即可概括，南北二里八，东西两三家。意思是说村子从南到北二里八的长度，沿主街道向里也就有两三户人家。
只要有和爷爷奶奶同辈的老人，都会去给他们拜年。
我们家在村子的中间位置，我跟着爸爸以及邻居的叔叔大爷们先是往南走，然后再返回来向北走。
南头走了十几家，我只收到了两块小淘气糖果。那是纸包的，上面写着“小淘气”三个字，在商店里可以买到，5分钱一块。
走了那么多家，我的腿都酸了。
我多么期盼着他们能抓给我一把糖果，可她们抓给我的却是一把把瓜子。
那些像宝石一般点缀着瓜子盘的糖果，鲜少有人动它，仿佛它们真的是宝石。
回到家母亲说，今年好多人家都没咋买糖，买的也超不过2斤。
我感到沮丧。
拿出哈拉哈（ga la ha）撒在炕沿上玩了起来。
这时美秀来了。
我问她：“你收到多少糖果？”
她说：“十几块吧。”
我说不信，让她拿出来看看。
她说她都吃了，现在就剩两块。
我更加不信她的话了。
新衣服我是不敢想了，没有就没有吧。
不过母亲也就侧面表明了会买糖果和雪糕，这是我最喜欢吃的。
02
过年那天，我收到了惊喜。
母亲虽然没有给我买新衣服，但是我还是穿上了漂亮的衣服。
这让我喜出望外。
我的新衣服是大姐穿小的，母亲把它改良了。
在袖口和衣领处给我绣了花纹，还在前衣襟上用缝纫机匝了几朵小花。其实就是几块鲜艳的碎布头。
年三十的早上，父亲将一卷春联打开的刹那间，浓浓的年味就飘散出来了。
哥哥弄好糨糊，我和爸爸哥哥三人就开始往对联、福字上面抹糨糊，有时是我和爸爸出去贴，有时是我和哥哥出去贴。
过年的那几天总是格外的冷，似乎越冷越有年味。
跑出去到大门口贴个对联，手都会冻僵，糨糊有时也会被冻住而不黏了。
我们乐此不疲地一遍一遍地跑来跑去。
屋门、院门、仓房门，都要贴对联、横批，中间还有一个福字。
猪圈、马棚、鸡窝、厕所、水缸，都贴小福字。
车库门也要贴对联、四轮拖拉机上面贴：车行万里路，人车保平安。
我们贴对联的同时，母亲从仓房的雪桶里刨除一块猪肉，肥瘦相间的。
把他们多成拳头大小的若干块，然后放在锅里加满水去煮，同时撒一把大粒盐、几个八角，和从山上采回来的花椒根若干段。
大姐和二姐一个剁饺陷，一个看着锅里的肉，不要嘘锅，开锅的沫子不要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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