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的猫猫狗狗

今天上午，宝贝侄女告诉我，我的团绒死了……有点多情，瞬间眼泪满眶！我死过好几个狗了！

从我三岁开始，家里就没断养过狗。第一只狗是哥哥从姑姑村里捉回来的小狼狗，全身乌黑，尤记它来我们家的第一个晚上，是蜷缩在我的鞋子上睡的，第二天早上它还在那睡着，我都不敢下床。

因为它全身通黑，那时的我们也没多少关于审美的高雅类的想法，于是给他起名叫黑黑。哥哥不上学时经常带它去运动，训练跳跃、奔跑。长大后的它，褪掉了那身纯黑毛，在狼的银白色皮毛的基础上又稍微偏黑。小时候田里总有干不完的农活，每次下地，哥哥都会带着黑黑，而每次，它自己总是早早地原路疯跑回来，转个弯，陡坡上冲锋而下，再转个弯，跟被猎人追赶着似的敞开着跑如入无人之地，到达目的地，又总能瞬间止步！

那时候总是停电，晚上在更暗的地方，经常看到黑黑绿宝石般的夜光眼（顺便说一句，牛的夜光眼是蓝宝石，猫咪的夜光眼是黄宝石），特别喜欢那种干净明亮的绿色，所以之后晚上我常常会带黑黑到很黑暗的地方，只为了看它的眼睛。

那时候，总觉得妈妈给黑黑的食物太少，而让它总是被饿着。那时候的冬天一整个月田地一片雪白，而黑黑每天晚上就守在院子里，简陋的窝棚里是潮湿冰冷的泥土地，半夜去院子里上厕所，总是看到黑黑就趴在冰冷的地上，头一直蜷缩到胸膛，嘴巴尤其藏得严实。

黑黑在我们家生活了八年，应该算是自然老死吧！可是那时候作为小孩的我从来没想过它会老，会死，更从未注意过它变老的状态。我只看到了它从一个黑黑的小不点变成了一只强壮俊美的大狼狗，正如我自己的成长轨道一样，正在路上，却从没想过黑黑作为一只狗的生命何其短暂，已经先于我长大了的它终将早早地先于我变老，而且早就已经在变老，并奔赴死亡的路上！

那是一个小学五年级的秋天，某天中午放学回家后，妈妈告诉我和姐姐，黑黑不行了，我们赶紧跑到后院去看它。它就那么侧身躺着，头微微上昂，大张着嘴巴，痛苦而声嘶力竭地叫着，我和姐姐跟着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我们八年的狗狗，八年的玩伴，它像我们的朋友一样不可缺少，它的痛苦它的不舒服我们感同身受却丝毫无能为力！我们只有蹲在它身边不停地哭……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它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依旧那样躺着，但很努力地抬起头，望着我和姐姐，最后嚎叫了两三声，然后头重重地垂到了地上！它就那样死了！

黑黑死后，我很伤心，但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难集中于一处，所以我并没有难过太久。但今天此刻，再次想起当时的场景，我却泪难自禁，号啕大哭……

小白，是黑黑离开一年多后的夏天，我从姑姑家捉回来的一只小白猫，没有起过名字，暂叫它小白吧。

小白是姑姑家的大猫生下的，听说大猫生了四五只小猫，有些可能被吃了吧，最后就剩了两只，我把才出生四五十天的小白装在袋子里，绑在自行车上，带回了家。

小时候的夏天热，树多，却绝少蚊子，晚上人们都成堆地坐在自家或别人家的院子里，地上铺张凉席或放个门板，看电视。晚上我坐在院子里看电视时，就把小白放在我的腿上，当时的它好小，大概有现在十二三岁小女孩的鞋一样大吧。小白不会老老实实地蹲在我的腿上，所以我总是把它倒过来四脚朝天放着，然后它就用四只爪子拨弄我的手玩。晚上睡觉，我平躺着，把它放在我的身体上，它就舒服得趴在我的肚子上睡了。

后来它慢慢长大，但也只是年龄长大了而已，身体似乎总长不大，一直那么小。它整天乱跑，但总会按时回来吃东西睡觉。

小白来我们家的第一个冬天，由于太贪玩乱跑，没长眼被我们家的牛给踩折了一条腿，动弹不得。那时的它看起来特别可怜，瘦小的身材，半死不活，弱弱的奄奄一息的惨样，总让人觉得它活不了几天了。但我终究还是没法放任它自生自灭。人们总是对比自己弱小的东西充满怜悯和同情，陪伴人类生活的小猫小狗尤其让人怜爱和难舍。每天晚上睡觉时，我都会在我身上空出一个人的空间给小白，让它能够舒服地平展躺着，白天我亲自喂它吃东西，给它喝水。它在我身边躺了一个月后，终于又活蹦乱跳了。在它四年的生命里，我每次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它真的特别命大。

之后的小白依旧本性不改，总是跑得找不着影，印象最深的是以后的冬天，它会蹲在灶台上（土灶台，由于做饭，是热的），或者钻到灶膛内。好几次，妈妈做饭，在灶膛里点燃了火，或者正冒着烟时，小白突然从灶膛内灰头土脸地冲出来。这是关于小白最狼狈最有意思的记忆。

我升高中时，小白死了，它在我家整整四年。我一直想，它弱小的身躯，没有被庞大的牛踩死，如此命大，定然后福无限，能安乐到死。然而我始终忽略了它贪玩的本性。它的贪玩，最终让它早早送了命。贪玩的小白后来常常好几天不见身影，总是会上到我家房顶，然后翻山越岭地穿越于邻居们的房顶。终于我们还是给它套上了绳子，但出于对它爱上房的习惯的保护，我们把绳子留得特别长，偏偏某一天，它上到房顶，不知道怎么掉下来了，绳子挂在了厨房突出的一根椽木上。当时我和妈妈正在厨房做馒头，然后我到厨房门口接水，一向旁边探头，就发现小白吊在那里，绳子轻微左右摇晃着，上边两只爪子呈90度向前伸着，看起来特别卑躬的样子，它一动不动随着绳子轻微晃着。我赶紧放下盆子跑过去，它薄薄的小小的舌头直直地垂着，我双手抱着它，哭着给它取下脖子上的绳子，我想着它一定还有救，它一定还没死，我让妈妈弄仙人掌水，可我却连水都灌不进去了！我两手捧着它，我把它放在地上，我只是哭……

我哭了好久，应该有一个多小时吧。我不想小白的身体和泥土混为一体，我找了个纸盒子，把它装在里边，然后埋在了院子东边靠墙的柿子树下。那天午饭，妈妈做的米饭，我没吃，只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独自难过和自责……

欢欢是我的第二只狗。它是一只棕黄色的狮子狗。它被哥哥带回来时，按人类来看，已经算是个小青年了，所以起初我是比较排斥它的。欢欢依旧是那种头面比较帅气漂亮的狗狗，有着所有狗狗共通的听话和忠诚。哥哥有空了还是会常常带它去做运动。

欢欢在我家的日子正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所以我陪伴它的时候并不多，它在我家依旧度过了四年时光。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与欢欢同时，我们家还有两只猫，一直白的，一只黄的。欢欢总是会跟猫咪睡一起晒太阳。有时候猫咪会躺在篮子里睡觉，欢欢也会跳到篮子里睡觉。有时候猫咪会钻到欢欢的狗窝里，睡在欢欢旁边。有个歇后语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想这话是严重错了，狗拿耗子，是为了猫咪啊，怎么能叫管闲事呢，这是赤裸裸地友情啊！

欢欢死于我的疯子叔叔的铁锹下。我没有见到它最后一面……

熊猫，是我的第三只狗，之所以起名叫熊猫，是因为它长着一对熊猫黑眼圈，而且直达头顶，三米距离外看过去，它的头面特别像大熊猫。此外，它在我家的六年时光，始终小巧玲珑，长不大。

熊猫是我大姑家的牧羊犬和小姑她婆婆家的狐狸狗交配生下的小狗，同胞六只狗仔，就熊猫与众不同，长得最小，长相像投错胎的熊猫，身上还有三四块小黑斑。喜欢好看的东西，对于这点，人们是共通的，而我也喜欢小的独一无二的东西。所以，我一眼就看中了这只小狗。

那应该是我高三的暑假，姑姑家正过庙会唱戏，我让妈妈把熊猫给我带了回来。最神奇的是，这个小东西特别会装！在姑姑家一切正常，但下午一被我妈带到我家，就开始干呕吐，然后不吃不喝，没精打采，蔫不拉几的，于是没呆两个小时，妈妈赶紧给送了回去。第二天，我又让妈妈给我带了回来，情况一如第一天，又送回。第三天，再带回来，还是那样，但这次我没有送它回去，任由它在那里装和干呕。凡事不过三次，总耍这一套，真当我好骗！结果第二天，它已经一切正常了。不得不说，这只小熊猫，长得与众不同，小巧玲珑，脑袋也的确够聪明！

熊猫在我家的日子里，几乎是所有邻居的宠物，大家都夸它长得好看。当然，它也很乖。有人来我家，它认识的从来不叫；有人从我家拿东西出去，它一定叫个不停。我上大学时，总是半年看不到它的我每次回到家，它看到我却从来不叫，而总是跳着跟着抱着我的脚脖子。

熊猫也常常跟猫咪一起睡觉，一起晒太阳。它本身长不大的身体，混在两只猫咪中间，俨然一只小狗带着两只猫咪保镖，或者说两只猫保镖守护着一只小狗。

熊猫死的时候，我在外地。妈妈说它早上都好好得，但吃得不多，中午突然就发现它倒在那里了……这让我想起了黑黑死时早上中午也是这样的！他们应该都是自然老死的吧！

今天，宝贝侄女告诉我我的团绒死了。团绒是我的第四只狗，它来自姐姐的好友秋姐家，是一只非纯种的泰迪狗。

第一次见团绒是2017年国庆节期间。秋姐把小狗带到了她上班的药店，然后我和姐姐去把小狗带了回来。最先放在姐姐家的卫生间里。刚离开妈妈，到陌生环境的团绒，像个孤寂的孩子，一个劲地用爪子抓着纸箱，想要出来；永远站立着爪子抓着纸箱上沿，闪烁着双眼，扬着脑袋，微晃着，看着人。

在姐姐家卫生间呆了三天，国庆假结束时，我终于要带它回家了。我把它装在一个装鞋的大纸盒里，让后把纸盒装在一个大的手提袋里，准备带它回归最适合它生长的大农村生态环境。结果，我们被挡在了地铁站安检入口———地铁上不允许带宠物。我只能给姐姐打电话，让她过来把小狗带回去，我请求安检处的人帮我看一下，等我姐过来带它走，但安检处的人没能答应。不赶紧乘坐地铁的话，我的高铁就赶不上了，我再次打电话给姐姐，但姐姐一时半会过不来，她让我赶紧坐地铁，把小狗扔在地铁口任人带走算了。我很着急，更气愤，也很不忍心！于是，我返回去，把小狗放在了姐姐之前上班的药店，然后打电话让她带回去。就这样，我的高铁没赶上，由下午五点左右的改签到了晚上七点多……

我走后，姐姐去药店取狗，却反倒把小狗送给了药店的同事！第二天我得知后，硬是让她去给我要了回来！

然后姐夫把小狗带到了他们厂子里养着，直到十几天后，才带回了我家，这时的它比初见时已经大了好多。

团绒来到我们家的第一个晚上，是被关在门外，也就是在院子里度过的。作为小狗孩，它应该还是非常胆小的，一整晚用爪子抓着房间门，急切焦躁地嗷叫着！那个晚上，简直能吵死人！

早上六点，我刚一打开门，它就钻了进来，在房间转了一圈，然后在地板上撒了泡尿，跑出去了！听说人和动物的教育方式有很多相同之处，对小孩的教育同样适合用在宠物身上。于是，我去院子里，把团绒抓了回来，按着它的脑袋，让它的鼻子接近地板上它撒的尿去闻，然后我开始严厉教育它，不能在地板上乱尿……一连好几天晚上到早上，团绒都是这样的。

团绒到我家的第二天，我就在网上给它买了笼子，牵引绳，宠物碗，玩具，狗粮等。东西到的第一个晚上，团绒宁可蹲在空地上受冻，也不进笼子里去睡（我本想让它开着笼子门在里边睡觉的），我只好把它关进笼子封死。考虑到天凉，它还小，而且有着贵族狗的娇弱基因，我特意用硬纸板把笼子四周围了起来，只留门口处一小块没有遮挡，谁料第二天早上有一侧的纸板全被它撕扯烂了！

之所以给它起名团绒，是因为它睡觉时毛绒绒地团做一团。叫团绒，形象贴切，又能让人联想到美丽的白色的雪绒花，叫团绒雅而不俗，肥硕清冷，很符合它的形象。

给团绒喂东西，它总是能直立着站很久！让它蹲下，它就会并拢前爪，后两只爪子和屁股安安静静地蹲在地上，然后昂着头微偏着，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我！跟它说握手，它就会先蹲好，然后伸出一只前爪，放在我的手掌上！泰迪狗之所以被称为贵族狗，正是因为它们天性中的这份聪明灵巧吧。团绒作为一只狗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的聪明，正是因为它源自妈妈的泰迪基因吧。而以上这些动作，我从来都没有教过它！

来我们家没多久的团绒，作为迅速成长中的小狗孩，开始了长牙换牙的过程，总是逮什么撕咬什么，院子里的纸箱，棉拖鞋等，都没有逃脱被它撕咬的命运！当然，咬人更是它的最爱。把纸板等咬烂的过程中，只是在一时转移长牙的疼痛感，不咬时，还是原来的那份不舒服和疼痛。而咬人，由于人肉更有质感，而它当时的牙齿正在由虚弱开始向锋利转变中，咬人而咬不动咬不透，就好比把牙齿固定在了某个地方，而人肉于它的坚固感反过来会产生一种固定牙齿的疼痛感，这种疼痛感抵消了它长牙换牙的疼痛感，而换为一种舒服放松的感受。这就好比我们有时候牙疼时，用力咬紧牙齿，以疼止疼，反倒起到了一种暂时治愈牙疼的效果。那段时间，团绒玩的时候总是在咬人，要么就是抱着我的腿，用力咬，要么就是我伸出手逗它，它直立着够着咬我的手指……

我离开家三个月，听说团绒每晚都睡在笼子里，笼子的门也不封，半夜它会自己跑到后院去拉屎尿尿，然后继续回来钻进笼子里睡觉……

三个月后再见，它显然大了很多，尤其是毛长长了很多。我用了两个小时给它剪毛，结果弄得自己全身都是狗毛，尤其是一双新的毛袜子，直接被我扔了。

此外，这时的它，也不会主动咬人了，但只要我把手伸到跟前，它就一定会咬，但也只是把牙齿轻轻扣在我的手指上而已。它很明显地长大了，不再是任性娇纵的小狗孩，而是懂事的成年狗了。

到今天，团绒在我们家呆了两年五个月，它的死亡有点太年轻！爸爸说它从前天开始就不怎么吃东西了，昨天晚上就不叫了，然后今天早上，就不动了……我想它应该是生病了吧！又或者作为贵族狗，它本就娇弱，本该生活在有钱人明亮干净的温室大房里，却终究被我带到这日晒雨淋，真实自然的田园乡村间，而无所顾忌地早早“挥霍”了这本应脆弱到需要小心翼翼的生命之路。

这些年的猫猫狗狗，它们一个个相继陪伴着我成长，给我情感的依托，又在缘尽后留我独自凄然……如今我已越来越麻木和被动习惯于它们的老去或死亡，缘聚缘散，我唯有珍惜和永远铭记那些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