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立冬前的第十二天,8.3分钟以前的阳光径直穿越云层蒸汽搅入秋末4.5级的西北风中,一批又一批的骨灰枯叶被卷入狂风中,随风消散。
世界一直在变,除了狂风。它似乎一刻也不准备停歇,吹着每个人的骨头,吹进每个人的眼睛。
起风的日子里,街上的人们相挽相拥,尽管他们的肉体包裹在层层棉布里。银杏叶闪着属于自己季节的耀眼光芒,三个破旧的垃圾袋在树叶间飘忽不定。我在大风中奋力抬起头来,眯眼穿过金色叶子,看向灰蒙天空。我看到骨灰在风中聚合,变成白色骨头,变成鲜活肉体。我展开笑容,展开双臂,紧紧抱住爷爷。
这是第一次抱住爷爷吧。全身的骨头都很痛啊,爷爷的骨头怎么会这么硬呢。
沾满污渍印记的玻璃杯,奶奶给的过期四天的酸奶。猛然灌进玻璃杯,“咕咚咕咚”塞进老人的胃,发生了一定的化学作用。产生了老人的爱,小孩的顽。
理发后年轻了20岁的爷爷,背着两个月的婴儿,在放学路上等小孩。小孩笑了,‘今天格外年轻啊’。
一张单薄的脏棉被,破旧的灰土布衫铺满整个木床。钻进去,钻进去,我们不能给你的温暖,就靠这些垃圾吧。
冰棺里躺着一个干净的男孩,是剃头后年轻了60岁的爷爷。一堆人围坐着,用手帕盖住脸,呜咽声哀嚎声不断。
太吵了,太吵了吧。
小孩冷眼看着这堆人,非但没有流一颗眼泪,厌恶之情更是溢上双眼。她猛然揭开哀嚎着的奶奶手中的白帕子,瞪着那张干洁长脸上干涸的双眼,硬生生瞪出那番厌恶。
爷爷都死了,还要假哭,吵死了,吵死了!
像破旧的垃圾袋活在秋末的银杏叶之中,永远是卑微的主角。狂风一刻不停,吹着骨头,吹进眼睛,吹散人生。尽管赤身裸体,也没有人拥抱。
这是小孩对爷爷所有的印象。
骨头吹久了,只好硬起来;眼睛吹久了,血丝密布。
十九岁的我,第一次紧紧抱住爷爷,左胸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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