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移

1

身下的列车停靠了一会儿，老张不得不在摇晃的身体下醒来。

眼前的城市还不是心中的目的地，身边的人依旧是同行的那几个，梦中那应接不暇的客人倒是中断了。他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眼睛，开始打量着窗外的世界。

高低起伏的群山已经不见了踪迹，低矮的断断续续的房子正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道窜入云端。就算是抬头用力的望去，也看不到尽头。

眼前的这个地方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站，一墙之隔的外面依旧有着连成片的高大建筑。什么时候城市的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些聚集着多数人的大的站点有丰富的建筑也就算了，这样一个狭小的地方，难道也有成千上万的住户吗？老张这样想着，眉头不觉皱了起来，一心想着抽口烟。

现在的车厢不允许，他只能从拥挤的车厢里穿过，前往特定的地方。列车已经重新开始向前行驶，脚下的震动穿透了他的身体，让他口中吐出来的烟雾也出现了一个缺口。一段接着一段，让他好几次楞在了原地。他也不是希望这样不停地奔波，只不过待在一个地方时间长了，除了接近凋亡，没有其他的可能，他不得不重新选择地方。

换一个城市就是换一种活法，对于老张来说，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就像是住店那般的习惯，他没有办法。

2

下班了，附近单元楼总算有了一些生气。穿着各种颜色衣服的女人从那道黝黑的洞口走出来，身上只裹了一件厚重的羽绒服用来保暖，颜色早就不是当下流行的，她们好像并不在乎。

这一片的单元楼里已经很长时间看不到男人出没的身影了，根据庆嫂的介绍，都出去了，在外面打工养活一家子人。

“这儿不就是正在推行的城市就业中心吗？怎么还要想着到远处去找工作？”

刚来到这里开饭店的老张虽然已经是辗转这条路上面的老手了，对于眼前这个失去了活力的城市依旧有着满肚子的疑惑。

他不断地在新的地方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为得就是将家乡的特色传播到其他地方，好为将来家乡的旅游业树立良好的口碑。只是他没有想到，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过，各个地方的消费人群都在用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萎缩，从原来的一整天忙不过来，到后来的一天天看不到一个客人。他不得不进行新一轮的转移。

“就业中心就会有人了？现在年轻人向往的生活可不是我们那个年代的随便找一份工作，他们一心想要往大城市里钻。”

老张的心略微一沉。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其中的道理，他原来就是一只四处漂泊的鸟儿，因为承受不住大城市快速的发展才不得不转移到其他的地方。只是让他意外的是，那些快节奏高压力对于年轻人竟然有着这样的吸引力，就算是有国家的政策扶持，他们也不愿意留下来建设自己的家乡。

如果庆嫂的话是实话，那么老张四处寻找店面的计划也将只是一个计划，没有了客源，在精妙的手艺人也只能望洋兴叹了。这其实也不算是一件让人为难的事情，他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开，是因为他上午打听到的一个店面确实符合他所有的想象，到了其他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还有如此的运气。

但是他确实在街上看不到那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城市的活力了，路过的都是女人，并且是那种一眼就明白的成家立业的女人，男人也有，都是开着各种轿车，出来接送孩子的。

不是政府工作人员，又会是哪种人有这样的潇洒？

老张在寒风中的街口呆了一个下午，除了几个淘气的孩子和他说过的几句话外，成年人之间的交流已经没有了。有一些疑惑他也想从路过的人口中得到答案，但是她们都是一脸的警惕，似乎害怕失去了手里的工作。

城市的冷气总是没有边际地在再来人心中戳着一刀，等到那些心中的希望终于变成了无尽的失望之后，它们仍然用一种胜利者的眼神看着这些外来的人，带着轻蔑语气道：

“你们还是要感谢我，是我为你们提供了这样的一个工作机会。”

留下的人需要过分的勇气，离开的人除了一身的无奈，勇气，大概已经消失殆尽了。

老张将房间里面的东西重新收拾到了车子的后备箱里，眼前的屋子主人一脸的憎恶，虽然他的房租已经提前支付出去了。这样的情况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能够重新找到更为合适的地方，手中的生意也需要调整一下新的方向。

只不过灯红酒绿的闹市街头，他并不知道适合自己的那间屋子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