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明会,起来啦,山上的娃们都下来了。”爷爷边用手拔着他下巴上的碎胡子边叫我起床,我懒懒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无声的回应着。懒了两分钟后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做着去学校前的准备,爷爷也在准备他这一天的工作。他拿着毛巾擦着昨日沾在衣服上面的土,一边用手拍一边用毛巾擦,这是他每天早上的必备工作之一,等天慢慢亮了,他穿好衣服到羊圈门口,打开圈门放出闷了一夜的“活宝们”,等它们在院子里舒展开筋骨,爷爷拿好羊鞭,打开大门赶着“活宝们”上山了,我也背着书包去上学了。放羊便是爷爷从我记事起最重要的工作。
爷爷一共养了二十几只羊,每一只都很肥硕,我记忆里有两只长了长角的大山羊,是所有羊里面最大,最肥,最壮的两只,每次进出羊圈它们都要偏着头才能进的去,因为是公羊,爷爷一直舍不得卖。我中午放学回来后,灶台上的锅里由爷爷留给我的馍,还有柜子上的两块钱。我五点放学后,他也刚好把“活宝们”赶回来,日日如此,然后我们爷俩一起做晚饭,爷爷主刀我打下手,我最爱吃他做的馍和炒的洋芋菜。
每年放假的时候,我会和爷爷一起上山放羊,羊儿撒着欢儿吃着草,我听爷爷讲以前的故事,我们爷孙俩一个讲的起劲,一个听的入迷,等回过头时,羊儿们也不知所踪,于是分头去找,每次都是爷爷先找到,然后我们一起在夕阳的余晖下赶着羊儿回家。
我的爷爷好景不长,一次期末考试后,我的成绩下滑很厉害,爸爸把我堵在校门口,把我拉回家后狠狠的打了一顿,警告我不许去爷爷家了。爸爸和爷爷关系不好,分开居住,我从小是爷爷带大的,跟父母们关系也不亲近。我在爸爸家的时候,只要爸爸不在家,妈妈就会打我,二哥挤兑我,大哥对我稍微好点,所以我不喜欢在爸爸家里待着,一逮着空就去爷爷家,哪怕爸爸揍我,我也要去。我和爷爷一起剪羊毛,挤羊奶,接生小羊羔,一起分着吃好吃的,每一件事都会特别开心。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和爷爷结怨是因为已经去世的奶奶。在爸爸还小的时候,奶奶生病了需要做手术,可是手术费很高,家里最值钱的是头牛,爸爸要爷爷把牛卖了给奶奶治病,爷爷没答应,奶奶去世后爸爸一直怨恨爷爷,直到现在这怨恨也没有消除。
2010年,爷爷因为一场意外生病了,没有熬过那个冬天,这么多年来,除了我一直是他一个人,生病期间爸爸对我看管的更严了,我没法每天去陪他,只有姑姑会每天给他送饭。他在世的最后一晚上,他要姑姑来找我,让我去陪陪他,姑姑央求了爸爸很久后,爸爸才答应我去,还要我快去快回。去爷爷家后,他还没睡着,他看我来了后笑了,然后才慢慢的睡着了,我也轻轻的拉开被子,睡在了爷爷边上。第二天一大早姑姑来送饭了,问我,“爷爷还没醒吗?”我说:“还没,昨晚睡得很老实,没有翻身也没叹气。”姑姑放下食盒,去叫爷爷醒来吃饭,几声“爸,爸。。。”都没了回应。我看着爷爷的面庞,是笑着的,和昨天临睡前冲我笑的时候一模一样。姑姑觉得不对劲,一摸爷爷冰冷的手,冲我哭喊起来,“快去叫你爸,你爷爷怕是没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得了姑姑的指令后只知道去家里,去叫爸爸,等我再回到爷爷家时,屋子里站满了人,我定定的缩在墙角看着他们给爷爷穿衣服,那件衣服那么新,那么光亮,是绸缎的。。。。。。
我的爷爷爷爷去世后,我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光亮了,我也知道了我的身世,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会经常打我,对我冷眼相待,连在家吃饭都要看脸色。我经常一个人发呆,路上看见老爷爷的背影都觉得那是我的爷爷,加快步子赶上去想跟他一起回家,待走进时看着不一样的身形,眼泪早已泛滥,我的爷爷已经不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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