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暑假来临,我拿着大包小包回家了。城市的喧嚣与酷热,在宁静的乡村应该可以得到消退吧!
和往常一样,除了看看小说消磨时间之外,就是帮奶奶浇浇蔬菜,弄弄花草。兴致一来,便央求奶奶把木梳给我,揽揽她白如雪丝的头发,扎一个短短的发髻。
寂寞了,无聊了,便一个人跑到满是茶树的山顶,唱唱小曲,看看蓝天白云,自然别有一种风情。站在山顶俯瞰,连绵起伏的青山尽收眼底,远处还有镶嵌在云层里的暗黑的山影,两山之间的谷地往往流出一条汩汩的小溪。
说真的,我喜欢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因为淳朴的人们,安闲的生活。这里有马致远的“小桥流水人家”,有沈从文的“小溪、翠翠、黄狗”,这里别有洞天,是一副自然和谐融洽的图景。
我每天都会起得很早,拿条小矮凳,靠着廊柱,呼吸新鲜的带着湿气与凉意的空气,听听小鸟迎接清晨的欢唱。奶奶则在厨房里忙碌,锅碗瓢盆组合成一曲动听的交响乐。
(二)
将近下午三点钟,邻居伯母来找奶奶,不知道干什么,我在睡梦中好像听到她们的交谈声,但很模糊。躺在滚烫的床铺上,睡意渐渐退去,于是爬起来,用凉水洗了一把脸,顺便问奶奶:“伯母来干什么,刚才?”
“云萧回来了,刚好中午的饭没有了,所以过来借一点。”
我怔住了,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我也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我不禁感叹了一句:“他好久没有回来过了。”
“他去年就回来过,是十月间,国庆节放假时,只是你在学校。这次好像是辞工回来了,要在家待一段时间。”
自从初中毕业之后,我进入高中,云萧则去广州打工。自此,再也没有看见他,只是偶尔从伯母的口中得知一点点关于他的消息。伯母一边数落着他,一边不无骄傲地夸赞:“以前总是打架,不认真读书,让我操碎了心,现在在外面经历了那么多年,终于知道知识的重要性了。听他叔叔说,云萧的床边现在总是放着一堆书,有时还看到深夜呢!”
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很久以前,那段无忧的童年时期,我们在一起玩耍的情景。
(三)
我们总是玩过家家的游戏,拿破瓦烂铁作碗,树枝作筷,沙子、泥巴当饭,永远都不会疲倦。想想那个时候,脸皮也挺厚的,主人要撵人了,还赖着不走,并很霸道地说:“我今天要在你家吃饭。”
我们常常一起徒步几里路去另一个村上小学,云萧清早就来邀我。奶奶总是嘱咐:“云萧,你是哥哥,在路上要好好照顾妹妹,不准欺负她哦!”云萧往往答应得很爽快,然后拉着我的手上学了,而他确实做到了。
在学校,云萧总是帮我,若有男生欺负我,他绝对会去和他打架,以哥哥的身份,因而在学校,我对他很是依赖。我在同学当中几乎是最笨的,女同学都不和我跳绳,她们嘲笑我的动作太难看,我只好一个人坐在教室默默地看书。
之后,云萧总是拿着小刀去割她们的绳子,让她们无法顺利地跳,所以她们很恨我,说是我怂恿云萧去的,我不争辩,我知道他是在帮我。我刚学会了打乒乓球,但不会玩,只有云萧一个人永远那么不厌其烦地陪我。
到初中了,我们总被大人笑话,不过也习以为常了。但在学校,我们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也惹来了闲言碎语。
有一次,我们一起回家,班上的一个男生嘲笑云萧总是跟在一个女孩子的屁股后面,云萧很是生气,骂了他几句脏话,还差点打了一架。
自此,云萧还是有所保留,没有以前那么主动和热情了,即使他学会了骑自行车,也不主动邀我,除非我向他提出抗议,他才会默默地让我坐上他的车。有时候我也会质问他,为什么这样,但他不回答我,于是我就生气地跑着走开了。
我记得中考之后,成绩出来,我去找他,他很生我的气,不搭理我,过了不久,就跟他的叔叔去广州了,连招呼都没跟我打,我为此也哭了好久,因为莫名其妙,最好的朋友不理我,而且走了。
听伯母说,云萧在走的前一晚还偷偷地流过眼泪。
(四)
我想去看看云萧,但又找不出什么理由,也许他改变了许多,我认他不出了。我有所期待,但又有点害怕。正踌躇着,奶奶把一个滚圆的西瓜交给我,要我去送给云萧尝鲜。
我去了,进了正门,正巧云萧在整理箱子。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回过头来,对我笑了笑,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思思!”我也回敬了一句:“云萧哥哥!”
他变了,做了很流行的发型,一根一根很抖擞地挺着,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服饰。而我虽然相对初中有所改变,但在家里仍旧很土,与他之间有很大的差别。而且他瘦了,我胖了。
“奶奶叫我送个西瓜给你吃,我就放桌子上啦。”
“谢谢!”这一声“谢谢”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丈量可以量得清的。从前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要求彼此都是命令式的口吻,毫不客气,现在……是我们都变文雅了,还是真的生疏了?
我转身默默地走出大门,突然云萧叫住我:“坐一会儿吧?”
“不了,家里还有事呢!”我很洒脱地说了一个谎,既欺骗了他,也欺骗了自己。
回来之后,我便躺到床上,蒙着被子哭了好一阵子。
(五)
早上,我又和往常一样,在前门空地上,望望远山。云萧也出来透透气,我们相视一笑,他率先问我:“早啊!”
我也向他问好。沉默了一阵之后,我问他:“打算在家呆多久?”
“大约一个月吧!我打算去武汉,广州太嘈杂,武汉更古朴。”
我怔了好久,这是我曾经对他说过的一个愿望,说我的梦想植根于那座城市。我无言以对。我跟他,中间虽然只隔着一排齐膝高的女贞树,以及十几米的距离,但我不敢走过去,带着一份疏远了的很久的畏惧。也许这是他的无心,只是一句很随便的话,但我敏感地意识了,好像又觉出了一点什么。
“云萧,吃早饭了没?”奶奶从里屋出来,看见云萧,随意地问了一句,刚好帮我解了围,早饭准备了,我向云萧说了一声,就进屋了。
以后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约只半个月,云萧就走了,仍旧是去广州,我知道为什么,一切本来就该如此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