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姆想让迪儿从此明白他什么也不怕。“我只是想不出,怎么才能让他出来,之后我们又不会被他抓住。”另外,杰姆说他还有他的小妹妹要考虑。
他一说这话,我就知道他是害怕了。杰姆上次考虑他的小妹妹时,是在我赌他不敢从房顶跳下来时。“如果我摔死了,你该怎么办呢?”他说。后来他跳下去了,安然无恙地落到了地上,从此就忘记了他的责任,直到现在要面对拉德利家时,他才又想起来。(p15)
我从未特意学过认字,可是不知怎么的,就私自沉溺于每天的报纸中了。在那漫长的教堂礼拜中——是不是那时候,我学会了阅读?我从不记得自己有不会读赞美诗的时候。现在我被迫反思起这件事,阅读对我好像是自然发生的,就像学会不用看就能扣上连衣裤的底襟,或者把缠在一起的鞋带解开打成双结。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阿蒂克斯移动的手指上面那些线开始分成了不同的字,可是在我印象中,我每天晚上都在盯着它们,耳朵里听着当天的各种新闻,有即将颁布的法案,有洛伦佐.道牧师的日记,等等——都是我每晚蜷进阿蒂克斯怀里时,他正好读到的那些内容。我以前从未热爱过阅读,可现在我则担心起要失掉它了。阅读就像一个人的呼吸,即使不喜欢也不能不做。(p20)
尽管我们之间有过约定,但从我们上学的第一天起就变着法儿为逃避上学而战。去年九月开学第一天我就感到一阵阵不适、头晕,胃也很不舒服。我后来还更过分,甚至还付给雷切尔小姐家厨娘的儿子五美分,好让他允许我把脑袋和他的脑袋摩挲几下,因为他脑袋上有块很大的金钱癣,可惜没传染上。(p94)
“就工作性质来说,每个律师一生中都会遇到那么一件案子,会影响到他的个人生活。我猜,这就是我的那一个。你在学校里可能会听到一些不好的议论,不过请你为我做一件事:抬起头,放下拳头。不管别人对你说什么,都不要发火。试着用你的头脑去抗争……你这脑瓜很好,虽然有时不爱学习。”
不能因为我们在此之前已经失败了一百年,就认为我们没有理由去争取胜利。(p95)
我用脏字除了因为这些字眼本身具有吸引力,还因为我在实施一个希望渺茫的理论,那就是,如果阿蒂克斯发现我是在学校里学会了它们,就不会让我去上学了。(p98)
亚历山德拉姑姑对我穿衣着装这件事特别在意。她说我穿中裤就不可能长成一名淑女,我说我穿裙子就什么也做不了,她说我本来就不应该去做那些穿裤子才能做的事。在亚历山德拉姑姑眼里,我的仪表举止应该是玩小炉灶、小茶具,戴着我出生时她送我的那条珍珠项链;甚至,我还应该成为我父亲孤独生活中的一缕阳光。我说人穿裤子也可以成为阳光,但姑姑说这个人必须要像阳光才行,还说我生下来时不错,可是一年比一年差劲了。她伤了我的心,把我气的要死。不过当我问阿蒂克斯时,他说这个家里已经有足够的阳光了,让我不要管,接着去玩吧,他不是很在意我的装束。(p101)
我们父亲什么也不做。他在办公室上班,而不是在杂货店。他不为县里开装卸车,不是警长,不种田,不修车,也不从事任何其他可以让人敬佩的职业。
另外,他还戴眼镜。他的左眼几乎看不见了,他说左眼是芬奇家族的克星。每当他想看清什么东西时,都要偏过去用右眼。
他也不做我们的同学的父亲做的那些事情:他不从事打猎,不玩扑克,不钓鱼,不抽烟,不喝酒。他只坐在客厅里读书看报。(p111)
你射多少蓝鸟都没关系,但要记住,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
那是我第一次听阿蒂克斯说做什么事桩罪恶,我问莫迪小姐是怎么回事。
“你父亲说得对。”她说,“知更鸟只唱歌给我们听,什么坏事也不做。它们不吃人们园子里的花果蔬菜,不在玉米仓里做窝,它们只是衷心地为我们唱歌。这就是为什么说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p112)
要知道,你很幸运。你和杰姆因为你父亲的年龄受益良多。如果你父亲是三十岁,你会发现生活大不相同。(p112)
“还有,你知道他是镇上最棒的棋手吗?啊,想当年我们在芬奇园,阿蒂克斯能赢遍河两岸的所有人。”
“我的天,莫迪小姐,杰姆和我每次都赢他。”(p113)
如果说你们父亲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他那颗文明高贵的心。好枪法是上帝赐予人的礼物,是一种才能——当然了,你需要练习才能让你的技术日趋完美,但射击不同于弹钢琴或别的什么。我想,他也许意识到上帝给了他一个对其他动物不公平的优势,于是就把枪放下了。(p121)
我从没听阿蒂克斯说过什么像幅画。他会给她讲一些县政府楼里的新闻,还会衷心地祝愿他明天愉快。之后他戴上帽子,当着杜博斯太太的面,把我悠起来放到肩膀上,我们仨就这样在暮色中一路走路回家。每当这时候,我便觉得,我父亲虽然讨厌枪支,也从未参加过什么战争,却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p124)
(杜博斯太太)她说,她要干干净净离开这个世界,不欠任何人,不依赖任何东西。杰姆,如果你像她病成那样,随便用什么来缓解病痛都是可以的,可是她却不干。她说她决意要在死前戒掉吗啡,那就是她所做的。(p137)
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p138)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和她聊的。实际上,我从来都想不出任何可以和她聊的话题,于是我坐下来,回忆过去我们之间的那些痛苦的对话:你好吗,琼.路易斯?很好,谢谢你,夫人,你怎么样?非常好,谢谢你,你最近在做什么?没做什么。你难道什么都没做吗?没有。你肯定有朋友吧?是的。那你们在一起做什么?没做什么。(p156)
“他这样一个安静、礼貌、谦逊的黑人,纯粹因为鲁莽而去‘可怜’了一个白种女人,却不得不用自己的证词去对抗两个白人。不需要我来提醒大家那两位在证人席上的表现,你们自己也看到了。控方的证人们,梅科姆县警长除外,在你们这些先生面前,在整个法庭面前,表现出一种可耻的自信,自信他们的证言不会受到怀疑,自信你们这些先生会和他们秉持同一种假设——邪恶的假设,即所有的黑人都撒谎,所有的黑人都不道德;即所有的黑人男子在我们的女人面前都不规矩,这种假设关联着他们的精神品质”。
“这种假设,先生们,我们都知道,它本身就是黑得像汤姆.鲁滨逊的皮肤一样的谎言,一种我用不着像你们揭穿的谎言。你们都知道真相,真相就是:有些黑人撒谎,有些黑人不道德,有些黑人在女人面前不规矩——不管是黑种女人还是白种女人。但是,这种真相适用于人类所有的种族,而不仅仅是某个特殊的种族。在这个法庭里的人,没有人没撒过谎,没有人没有做过不道德的事,没有一个男人看到女人时从来不带欲望。” (p250)
有一种人类机构可以让乞丐平等于洛克菲勒,让蠢人平等于爱因斯坦,让无知的人平等于任何大学的校长。这种机构,先生们,就是法庭。他可以时美国联邦最高法庭,可以是最基层的地方治安法庭,也可以是你们现在服务的贵法庭。就像任何社会机构一样,我们的法庭也有它的缺陷,但在这个国家中,我们的法庭是最伟大的平等主义者。在我们的法庭中,一切人都是生来平等的。
我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会绝对相信我们法庭和陪审制度的完善与公正——那对我来说不是理想,而是活生生的工作现实。先生们,法庭不会比坐在我面前的陪审团的任何一位成员更完美。法庭只是和它的陪审团一样健全,而陪审团只能和它的每一个成员一样健全。我对你们这些先生充满信心,我相信你们会公正、理性地重新审查所得到的证据,做出一个裁决,放这位被告人回家。以上帝的名义,尽你们的神圣职责吧。(p251)
阿蒂克斯是对的。他有次说,除非你穿上一个人的鞋子,像他一样走来走去,否则你永远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p344)
斯库特,当你最终了解他们时,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好人。(p346)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