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矿区,所有矿区的职工子弟都住在一个大大的家属院里。小时候最熟悉的交通工具是老式的带梁自行车。爷爷喜欢把我放在他的自行车大梁上,载着我去矿区外的田野里玩。那时可玩的东西特别多,挖野菜、捉蚂蚱、粘知了、捞小鱼……我最喜欢的是捞小鱼,捞鱼的工具特别简单,找一只空罐头瓶,里面放一小块馒头,瓶口拴上长长的绳子,灌满水,沉到池塘里,当然这些工作都是爷爷来做的,我需要做的就是紧紧握住绳子的另一端,在池塘边等着,这时候爷爷开始教我数数,从一数到一百,爷爷总是笑我没有耐性,数到一半的时候,就把瓶子提上来看看里面有没有收获,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数到一百,满怀期待地拉起绳子,瓶子里果然有小鱼,很神奇,感觉像变戏法一样。那时候觉得爷爷特别厉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懂得那么多自然的道理,照着他说的做,就会发现不一样的惊喜。
后来爷爷很少骑自行车了,我们也很少再去十几里外的地方玩,活动的范围离家越来越近,远足变成了散步。爷爷随身带一个折叠的凳子,牵着我在附近的庄稼地闲逛,时间久了我觉得特别没劲,于是找各种借口不出门。不过爷爷有办法,每次出门都哄着我说出去买糖,糖果还是对小孩子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每次在商店,我趴在柜台前,选很久,纠结是买1块钱的清凉奶糖还是八毛钱的巧克力。一般买的最多的是巧克力,因为一板巧克力掰碎后会比五粒装的清凉奶糖多。
爷爷开始带我在楼下遛弯了,这个时候的我也稍稍懂事,发觉爷爷教我玩的东西都太过时了,电视成了小孩子最喜欢的玩具。现在能想起那时看的最多的是变形金刚、葫芦娃和七龙珠,商店里会卖各种动画片的卡片。爷爷经常陪着我看电视,一边看一边问我故事情节,每次讲到他一头雾水的时候,我就特别洋洋得意,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等上了幼儿园,爷爷就很少带我出去了。爷爷开始教我练毛笔字,爷爷喜欢写欧体,他说他小时候私塾的先生教的就是这种字体,我觉得练字格里面的字都满满当当的不好看,于是我只写一半格子,爷爷笑话我写的是柳体…说我写这样的字在过去是要用尺子打手的。
爷爷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了。爷爷总说我长得太快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让我站在他卧室竖立的门框上,用一把尺子抵住我的头,在门框相应的位置刻一个标记。最后一次量身高,我记得那道标记标注的高度是一米四三,那时候我应该都是大孩子了吧。
小时候的我曾经幻想一夜长大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暮然回首却发现所谓的美好就在爷爷陪伴我成长的点点滴滴里。童年的我们像是初露地面的小草,迎着阳光沐浴着雨露迅速成长,而在我们身边一直呵护着我们的长辈却渐渐衰老,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也是一种不可抗拒的无奈。
可是对于岁月,我们应该依然抱有感激。那些曾经在生命中温暖过我们的长辈,是他们让我们在懵懂无知的年纪就看到了这世上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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