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年月日

《年月日》是阎连科老师的一个中篇，有单行本。

看书，我还是倾向于作家的语言表达，虽然阐述的是故事，或者是作者想说的寓言。但就像追星的人多数始于颜值一样，我接受一本书是始于语言的。

《年月日》最突出的是作者对声色的描写，把无声的寂寞写得有声有色，把无声的对抗写得惊心动魄，因为声音和颜色互相糅合，写得很有质感，又突出了人物的内心活动。

故事简单又沉重，一人一狗一棵苗的生存故事。大旱之年，那个山梁那个八里半荒无人烟，先爷因为一棵玉蜀黎苗留了下来，他要为这片土地照顾这珍贵的植物，留下它的种子。相伴他的是一只瞎狗。为此，他们为食物为水，开始与老鼠与狼与自然展开无声的生存战，鞠躬尽瘁。

但是作者写得很精彩。撇开文章后面的意义，我只说他的描述。

那面朝阳的坡地上，有先爷种的一棵玉蜀黎，就一棵孤零零的。在这荒凉大旱天，绿得噼噼啪啪掉色儿。

深夜里时间的响声清脆欲滴着。

大旱之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混浊的黄色，那种干燥的细细的粉尘满天的黄色。绿色是渴望的颜色，也是无尽的希望。

所以，先爷地里一棵玉蜀黎发芽了，那鲜嫩的绿色，真的让人欣喜欲狂，看着它绿叶招摇，噼啪做声，颜色在晕染，在蔓延。

两个词：噼噼啪啪掉色儿。先爷的欣喜和玉蜀黎的苗的鲜嫩和生机就合而为一了。

后一句是先爷与狼群对峙后时，深夜狼也疲惫不堪，先爷赢得了生机，也是玉蜀黎的生机，是这片土地的希望。

棚架上空的星月也开始收回它们的光，如拉鱼网一样有青白色滴滴嗒嗒水淋淋的响声。先爷知道这声音不是水滴声，也不是树声、草声、间或虫鸣声。这是空旷无物的夜在极度寂静中挤出来的极度寂寥的响。

当世界是一片寂静，当时间被模糊了的时候，剩下的都是自然的声音。太阳走路也是啪嗒啪嗒的，星月的脚步是滴滴答答的。因为寂静，他听见了寂寥的声音。或者说是看见的声音。

我喜欢他写的这种感觉。无声中的轰轰烈烈，这是人心里中惊心动魄的声音，只有主人公自己知道。

文章中这样的描写很多。因为先爷和狗一起守着那棵玉蜀黎，说话都显得多余，先爷看到的颜色，看到的光，静态的动态的都在他心里转换成绚丽的声音和热闹的色彩。

再如下一段：

空寂的峡谷中，他们的目光碰撞着，回响出火辣辣黄亮刺目的噼剥声，崖上那一滴泉水有节奏的滴落着，蓝莹莹的响声如炸裂一样震耳朵。太阳将要落山了，时间如马队一样，从他们相持的目光中间快速奔过去。

这是先爷和狼群相持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对碰时的心理战，此时无声胜有声。九匹狼对着先爷一个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那种张力，是铁骑突出刀枪鸣的前一刻。写得十分精彩。

整体的感觉，作者的视听语言写得如同特效，把细微的感觉，无声的寂静，对峙的紧张，都写得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