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江程天阴的厉害,江程窝在被子里也能被冷气刺到,武昌能有这样的鬼天气显然不多见。江程记得今天天气预报的小姐姐信誓旦旦的说会下一场难得一遇的大雪,他披着被子挣扎着爬起身走向阳台。打开窗,尽是些呼啸的冷风混着湿冷的空气,被子里些许的暖意弱的可怜,被瞬间KO。
“除非云层上的星星掉下来我才相信你说的下雪!”江程无奈的回到床上重新蓄暖。
这座城市与其叫武昌,还不如叫文昌,每年七八十万应届毕业的大学生在线等饭吃,找一份工作难如登天。二流大学毕业出来的江程幸好有点写作的底子,投奔到一家公众号下当签约作家,眼看接近年关,一年的任务还远远未达标,年前若完不成目标,估计就要被炒掉。“或许应该出去散散心了。”江程筹划着。明天就和灯歌好好说一说,她应该会同意的。江程做事一向果断,毕竟犹豫就会败北。
灯歌是江程的女朋友,护理系毕业,目前在市医院当一名小护士,江程是在做阑尾炎手术时与她相遇的,在病房养病期间,他就对平常慵懒,工作时却又努力认真起来的灯歌产生了兴趣。
当代人的爱情特点表现为:来得很快、来得突然。在一个小面馆里,江程说:“我可能会把你写进我的小说里。”“那为什么不让我先走进你的生活里?”
顺理成章的,两人顺理成章的,两人同居了。在一起三四年,白天大家都各忙各的,晚上回到家一起打打游戏聊聊天,偶尔和朋友们出去耍一耍,节假日来一场毫无目的的旅行,顺便江程也可以积累一些素材。两人都很习惯于这种生活方式,或者说,大家都不讨厌这种方式。
带着寒意入睡,被太阳晒醒。灯歌昨晚告知江程医院来了个病的很严重的人需要护理,晚上就在值班室睡了。正常来说,灯歌加班后第二天会早早回来,餐桌上江程点的两人份外卖已经凉掉了一半,他又重新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打算去医院看一看。
“我快到医院了,给你带了早点。”江程坐在出租车里给灯歌发了条语音,摸了摸手里的早点,还热。
“你在楼下等我,别上来,我现在就下去。”
江程下了车,灯歌已经在等他了,他把早点递过去,灯歌就坐在台阶上吃了起来。
“你也不嫌脏。”
“那你别坐我旁边,起开。”灯歌嘴里咕嘟着豆浆含糊着。“楼上那个患者一直咳嗽,咳嗽的厉害,我怕传染你。”
“那你也小心点,你被传染了我还能跑的了吗?”
“呸!”灯歌喝掉最后一口豆浆。“说胡话会烂嘴的。”
两人又打趣了一会儿,直到灯歌把餐盒扔进垃圾桶。
“我要出去一趟。”
“卡文了?”
“嗯,看看能不能在外面找到一些灵感。”
“打算去哪儿?”
江程想起昨天期待的大雪。“北方吧。”
“多久回来?”
“除夕之前。”
“咱们上次去哈尔滨玩的羽绒服在左边衣柜的最下层,还有一些其他有用的东西,你都带着,要是路上碰到些什么好玩的东西,记得带回来给我。”
“好,那我走了。”
江程起身,灯歌在后面拽住他,然后两人接吻,和所有分别的情侣一样。
回到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看一眼最近的天气预报,江程订下了前往满洲里的机票。“希望这鬼预报别再唬我。
”飞机平稳升空,江程在心里构建着小说的框架。对面座的小女孩一直在咳嗽,搞得江程框架崩塌,他想起灯歌给他带了感冒药,凭着记忆翻找出来,上面还带着灯歌狂草标注的‘一日两次,一次一片’。
“这个很好用。”江程把药递过去。
“不用了,我们自己有。”女孩旁边的女人,看似是女孩的妈妈连连摆手。
“谢谢。”
冰冷却不失礼貌。
江程谨记害人之心不可有,对方也很好的贯彻了下一句。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透过圆窗,江程看到了他期待已久的雪,要到目的地了,江程拔下迷迷糊糊一觉醒来,透过圆窗,江程看到了他期待已久的雪,要到目的地了,江程拔下耳机,女孩咳得愈发撕心裂肺了。“要是灯歌在,她就不会这么可怜了。”想起灯歌那傻乎乎的样子,怎么也令人提不起防备之心。
从西郊机场出来,迎面是漫天飘零的雪花,没有一丝丝的风,就这么径直的下落。江程有一种想脱光衣服飞奔的冲动,当然不是露出癖,只是这种感觉太对了。江程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给灯歌报了平安,打车来到市里,全国十大夜景之一果真名不虚传,停在中苏大街,随便找一家宾馆放下行李,江程准备领略这北国风光了。想要了解一个地方,江程会从这里的酒吧开始,找了一个散台坐下,旁边大多是一些外国友人,印象里俄罗斯的男人都嗜酒如命,可实际上他们也和英国的绅士们没有多大差别,倒是女孩们都很活跃,人越多,她们就越想展示自己。侧前方有一个女孩背影很是像灯歌,江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在跳舞,她优雅的转身,她与江程对视,然后她走了过来。
虽然语言不通,但从她的动作来看是想邀江程一起喝一杯,江程欣然接受。伏特加的味道很烈,但更烈的是给予精神上的振奋。江程试着用笨拙的英语进行沟通,对方也用同样蹩脚的方式回答。很是有趣,江程暂且给她起名叫喀秋莎,很俄罗斯,两人一起欣赏台上的京剧表演,国际友人貌似都很喜欢中国的国粹。一杯酒下肚,江程感觉喉咙痒痒的,不禁咳嗽几下,喀秋莎在旁边嘲笑他,估计是觉得他酒量不行,江程也尴尬的笑了笑,借此机会准备开溜,他不想在异域和别的女生有过多的交集,这就已经足够了,再象征性的聊几句,“Nice to meet you”江程礼貌地告别。
回到宾馆躺下,江程仍不觉得是自己酒量不行,脑子还清醒得很,只当是喝的方式不对吧。
清晨,头痛欲裂,江程明白自己感冒了,带着灯歌准备的特效药,到楼下餐厅吃早饭。店里的老板很自来熟,趁不忙就坐过来和江程搭话,知道了江程是南方人来游玩的,便向他介绍来满洲里必须要去的地方,还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御寒,很多南方来的游客都给冻病了。说到这里,江程很配合的咳嗽两下,老板哈哈大笑,告诉他附近那里有医院。江程谢过了老板,他不想在医院浪费时间,吃了药,便开始了灵感旅途。
接下来这几天,江程去了婚礼宫、猛犸公园、套娃广场、二卡湿地、在国门上眺望异国风光,给灯歌收集了些好玩的小物件,本计划再去呼伦湖采风,头却更痛了,也只好作罢。蒙古族的导游很负责任的给他送回了宾馆,两人约好再做打算。
灯歌的药并没有多大的疗效,江程的病愈发严重了,距离新年不剩几天了,素材也收集够了,江程觉得自己应该去医院看看了,回去被灯歌知道了估计要生气。
医院挂号的人很多,大都在咳嗽,江程觉得是流感。做了肺部CT,单子上的诊断结果却是肺炎。
“这下惨了。”
江程感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争气。但这还不是最惨的,江程不知道的是,一种新型的病毒伴着新年的喜气悄无声息的来临。医生告诉江程他可能得的就是这个病,然后江程被数家医院无奈的转移。期间,江程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飞机上的小女孩和他的妈妈、酒吧里的喀秋莎、餐厅的老板、蒙古族的导游,还有好多他所接触的人。江程只能暗自抱歉。
新年前一天,辽宁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江程在病床上等待治疗,他觉得自己不能履行约定了。拨通了灯歌的电话,正准备措辞,却无人接听,只得留言疫情原因航班停运,可以的话马上回去,要她千万多加小心,最好不要去医院了。
“估计她不会听。”江程知道灯歌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女孩,便只得用祈祷的方法把玄学之力加持给她。
除夕夜,江程感觉自己状态还不错,从病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看烟花。灯歌给她回了消息:武汉是重灾区,不回来也好,自己会多加小心,别忘了带回来好玩的,先忙了。
江程想好了小说的名字,就叫‘患者江程’吧,有点自嘲。那,要不要把灯歌写进来呢?
只是,这万家灯火,彻夜笙歌,却没有灯歌。同样的患者还有‘江城’,也失了江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