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叶要有多伤心

小暑刚过，盛夏骄阳，可是殡仪馆却阴冷许多。一阵风吹来，清新的夏日变得浑浊，惨淡的昏黄色，是一片落叶，耗尽了最后的坚持与眷恋，飘零而下。雨下一整夜，叶子看见星空下那修长的枝干在微微颤动着，她做着最后的道别……

2018年7月8日早上，太外婆走了。家人告诉我这个消息时，衢州的夏天晴空万里，而我的心晴天霹雳。

我顾不上早饭，匆匆赶回老家，看到太外婆安静地躺在床上，如往常一样，睡得深沉、安详，若不是余温渐散，我始终无法相信太外婆是真的走了。

记忆中的太外婆是淳朴、温婉、贤淑的。永远收拾得精神利落的短发，即便是头发花白，也白得那么匀称好看。我们小时候她告诉我们如何学习，长大后她教我们如何做人。没有说教，太外婆只是用深入浅出的话语告诉我们夫妻相处之道、婆媳相处之道，甚至为人父母之道。那时候，总觉得日子还很长，听太外婆教诲的次数还很多，不曾想太外婆也会老，也会说不出话来，也会，走。

记忆中的太外婆永远都是微笑着，满足着的。也许是走过了太多坎坷，见过了太多风浪，晚年儿孙满堂的太外婆对家族中的每一个成员取得的每一点进步都欣慰满足。每每提起，都是神采飞扬，满脸笑意，好像她的一生都是这么幸福过来的。

太外婆，您可不可以告诉我：走的时候，您在想什么？

您是在想陪您走了一辈子风雨的太外公吗？“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出殡的那天，您和太外公合葬在一起，安安静静，心心念念。

您是在想让您操了一辈子心的子孙晚辈吗？现在子孙晚辈们都长大了，金榜题名，成家立业，儿女双全，家庭和美，这可否能让您欣慰宽心？

还是，您什么都没想。这近一个世纪的时光恍若过眼云烟，您只想忘掉尘世间的一切：降生的喜悦、成长的幸福、分离的伤悲、肉体的苦痛……然后，悄然离去。

“终究还是一个人，一个人静静地来又静静地走，不吵到任何人……”太外婆睡着了，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如往常一样，睡得深沉、安详，这一次不再醒来。

……

这几天，我常常仰望星空，看着流星划过天际，星空从缤纷归于平淡，维持原始的静默与黑暗。我感慨生命之渺小，世间万物都在瞬息倏忽泯灭，从零开始，从零结束。也许，太外婆的一生就像流星划过，保留了永恒的光辉。

九十五载的春华秋实，太外婆用宽厚待人的处世之道收获了别样人生。

九十五载的辛酸苦辣，太外婆用严爱有加的朴实家风教育子孙正直做人。

九十五载的风雨历程，太外婆在平凡如斯的岁月里操守着自己的责任与品行。

九十五载的坎坷经历，太外婆用精诚不息的双手捍卫着一个家族的声望与荣光。

……

太外婆，您走了，您的音容笑貌却恍若昨日，散落在每一个角落。我知道，也许离开对您来说是个解脱。

一场道别该有多久？我想，一片落叶要有多伤心。太外婆，您一路走好！

一片落叶要有多伤心

曾外孙：童舜文

写于太外婆出殡当日

2018年7月10日

戊戌年五月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