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一条单向道上,标识陌生,行人陌生,前路陌生,据说灵隐寺里是不可以走回头路的,只是这里,居然也有相同的规定?路嘛,如何规定哪个方向是回头的呢?不过,有一种路是如何也无法封堵的,人们可以在回忆里享受自由游走。据说爱回忆是人老的表现,而“念旧的人像个拾荒者,不动声色却心潮澎湃。”记得大概五年前,十月份的时候写过一篇随笔,开头就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会是“七年细胞更新”的践行者,一字一句都是凭证,傻傻地写下“无论七年还是几年都不会改变”的咒语。这样画地为牢的方式还是没能阻止任何事情发生改变的自然规律,而这封咒语当时就被等待我信守承诺的人收藏,现在应该也不会再从书架的某个角落翻出来回味了吧,都是时间带来的灰尘味,何必再迷了眼,然后红了眼。
想起这个承诺,便觉得当时幼稚。那时候总把什么都看得很确定,总以为自己会是个命运宠儿,会侥幸的拥有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时间是位很好的老师,也是个很残忍的刽子手,它教人们看到更多种可能,也杀死某一种最令人向往的可能。
七年是个不短的期限,人的细胞平均每七年就可以完成一次更新,细胞尚且要离去,又能要求身外物做多久的停留?
十四年前,一间房子里还是三个人,七年前,新房子里只剩一个人,七年后,新房子成了旧房子,旧房子里的人又邀请了一位新主人。房子也是需要感情来加固的,只是没想到这间房子成了驿站,走出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你来我往,兜兜转转,追赶、等待,每一种场景都是普通的,而同行却是珍稀。总有人是幸运的,一路同行的是同一个人。
看书的时候,发现了个趣事,一个名叫李十一的人,是元稹和白居易的好友,据我猜测,他可能是“打酱油”的鼻祖……白居易同李十一一起饮酒,微醺间想起奉命出京的好友元稹,便写下《同李十一醉忆元九》来表达对友人的思念,而更有意思的的是,同一天,元稹做梦,梦醒后写下一首《梁州梦》以梦中赴会,同行许久,心有灵犀不足为奇,只是可怜的李十一,除了名字出现在诗中,其余似乎一概未提,元白二人心灵契合的程度已经容不下一个李十一。元白二人的交情让人羡慕,其中必有原因,文人虽“酸”,可酸味还有不同。只能说元白的酸PH值实在太相近了吧?心得同行,才能让身体安于暂时的分别。
如果说李十一是“打酱油”的鼻祖,那么杜甫应该可以算作“爱不得”的典范。曾经有人整理过李白和杜甫二人的一部分诗,发现杜甫赠予李白或提及李白的诗至少有十多首,而李白却写了一首《赠汪伦》。有人问李白借杜甫写来的诗作观摩,李白大方借去,但杜甫却把李白的诗视作珍宝,傲娇的不愿分享……也许是出于娱乐,但总是同情杜甫的,他对李白的情谊很深,但李白似乎对他的回馈并不算深厚。换种说法就是,总觉得杜甫在追着李白,不像元白二人同行。无论诗风、际遇、社会背景,李杜二人的差别都截然不同,想同行,的确难了些。也有人为李杜的友谊分辨,可我还是羡慕元白。
前不久,和六年前的同学相聚,偶尔谈起共同的记忆,多数还是讲着彼此不在的这段时光。曾经无话不谈,现在并肩走在一起还是沉默稍微多一些,长久的各自远行一时无法适应同行的美妙。我们默契的接受着变化,然后一起适应,没有人逃开,不必追赶。走失的人后来彻底丧失了留下的渴望,重逢的人不再强求同行,但同行的那一段路途中,我们都认真的走着,陪伴着,收藏着。
“不在乎生命中我曾遇到谁,重要的是在什么时候,遇到怎样的你。”不敢要求重逢时你还一如当年,但是关于我们的那些同行时光,请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好不好?即便走散了,也不至于孤身一人,留些记忆下酒,花落时节,再相逢时,记得告诉我这酒的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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