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花了三天时间看完贾平凹先生的《废都》一书,感触颇深,拆书心得如下。
关于《废都》的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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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开头有些沉闷,了了翻过,到后面庄之蝶出现之后才入了书。看到最后,居然忘了之前是什么内容——唐婉儿是怎么跟周敏认识的?尼姑慧明的肚子是怎么被孟书房搞大的?于是不得不回头又翻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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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对男欢女爱、女人情欲等等描写得很露骨也很传神,难怪一度曾被封为禁书。放到现在,如果该书在任何一个平台连载,估计都无法过审。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所以那些写书不过审的朋友们,有时候可能不是你的作品不够优秀,而是你的题材太超前了。
《废都》的主要故事情节
这里有剧透,如果还没看过该书又想品尝原汁原味的友友,本段可以略过。
《废都》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一言蔽之,就是一个著名作家出轨几个女人的故事,并以此为主线,于其中穿插各种关系暗线,从而道出世间百态。
书中唯一提到“废都”二字,除了书名,就是几乎到了故事的结尾才出现一次“这个废都是活该这么个大熊猫来象征了!”
(一)大主线(明线)
这里的废都,指的是书中的“西京”。男主庄之蝶,是西京最有名的作家,也是西京的人大代表(出席了在古都饭店召开的人大会议),是市长也要给几分薄面的大人物。
人出名了,自然招蜂引蝶。
庄之蝶并非青年俊郎,甚至长得还有点猥琐,且看书中是怎么描写的。
“一辆‘木兰’门前停了,跳下一个又瘦又矮的人来,上身是一件铁红砂洗布短衫,下身穿一条灰白色长裤,没穿袜子,一双灰凉软鞋。”这是女主唐宛儿初次见到的庄之蝶。
至于年纪,应该是四十几岁,书中是这么交代的,“他是作家,性情儿起伏大,又敏感,四十来岁的人了脾气像娃娃一样的,十多年的夫妻我也惯了。”这他的夫人牛月清所言。
就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油腻中年男,在名气和权势的光环下,相继得到了女主唐宛儿、小保姆柳月、萍水相逢阿灿的青睐,甚至还差点跟朋友妻汪希眠老婆发生暧昧之事。
庄之蝶的结局也是相当凄凉,夫人牛月清离他而去,最后他孤独地死在候车室的长椅上,“庄之蝶双手抱着周敏装有埙罐的小背包,却双目翻白,嘴歪在一边了。”
与他有过关系的美人也各有结局。
柳月的结局最好,嫁给了市长的儿子,还经营着一个歌舞厅。
阿灿的结局没有明确交代,最后一次是两人在路上无意撞见,“庄之蝶刚刚跑到车门下,门呼地关了,阿灿的上衣后襟就夹在车门缝里,车开走了。”
唐宛儿的结局最惨,不仅流产,还被原配丈夫抓回家,关在屋里日夜折磨,不得外出见人。
(二)大副线(暗线)
书中最大的副线,就是庄之蝶与“旧相好”景雪荫的陈年往事。
为什么说这是大副线呢?因为从第一章开始就埋下了钩子。
有点文字功底的周敏刚到西京,欲在《西京杂志》编辑部谋份差事,在孟云房的引荐下,去文化厅见了景雪荫。景雪荫见是庄之蝶旧识,也就顺水推舟帮了这个忙。
周敏见庄之蝶在西京这么有影响力,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买了庄之蝶许多书读,又有心打问庄之蝶的事”。
然后洋洋洒洒写了三万字的文章,“叙述他的生活经历创作道路,以及在生活与创作中所结识的几多女性。自然,写得内容最丰富的,用辞最华丽、最有细节描写的是同景雪荫的交往。”
文章最终得以在《西京杂志》发表,成了周敏的成名之作,周敏也被编辑部录用——“编辑部果然通知周敏去打杂,好似旱六月落了白雨。”
然而,这篇三万字的《庄之蝶的故事》,后来却让书中的每个人都不得安宁。
《庄之蝶的故事》一文,为了吸引读者,用了大量的篇幅书写“庄之蝶当年还在一个杂志社工作时如何同本单位的一位女性情投意合,如漆如胶,又如何阴差阳错未能最后成为夫妻。”的故事,书中“女性虽未提名道姓,但事情框架全是与景雪荫发生过的事情。”
这还了得,景雪荫毕竟是文化厅的领导,而且已有家室。所以她要求杂志社,一是承认情节捏造赔礼道歉,二是停业整顿声明严重失实,三是扣罚作者的稿费和奖金。
但很奇怪,杂志社的主编钟唯贤本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钟老头是坏不了事也成不了事的,他窝囊一辈子了,胆子也小得芝麻大,只怕将来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竟然硬刚,居然拒绝了领导的要求。
这下好了,景雪荫直接告到了法院,不仅告作者告杂志社,连庄之蝶也一并告了。
这场官司,从书头打到书尾,双方都动用了各种关系,从中院到高院,最后以景雪荫赢了官司才告终。
《废都》为什么成为经典
《废都》一书能成为文学经典读物,是有道理的。虽然文中有许多性感描写,但并不是为了性感而性感,而是出于推动剧情发展的需要。
庄之蝶是作家,是政客,是名人,是市民,要将这个人物的多重身份,多重性格塑造得立体丰满并不容易,所以作者干脆以平铺直叙的朴实手法,将庄之蝶平凡而枯燥的生活和他的各种社会关系串起来。
文人,创作是需要灵感的,平凡而枯燥的生活就是对灵感的桎梏,所以才需要用活色生香作为调剂,而唐宛儿、柳月、阿灿等,都是他灵感的源泉。
“你和一般人不一样,你是作家,你需要不停地寻找什么刺激,来激活你的艺术灵感。”
“你是个认真的人,……但你为什么阴郁,即使笑着那阴郁我也看得出来,……我猜想这其中有许多原因,但起码暴露了一点,就是你平日的一种性的压抑。”
“女人的作用是来贡献美的,贡献出来,也便使你更有强烈的力量去发展你的天才……”
小保姆柳月临嫁给市长儿子之前,对庄之蝶此番话语,点中了庄之蝶的痛穴,让庄之蝶老泪纵横。
作者明面是在写庄之蝶,实际上是在写人性,是在写人生。
透过现象看本质,不是书中的情节让《废都》成为经典,而是书中所折射的现实和人性让它成为了经典。
留给我们的思考
文学经典的意义,除了激发我们学习,还会引发我们思考。
书中的西京城里发生的故事,有艳情,有爱情,有亲情,有友情,也有温情,除此之外,可以升华升华,延展延展。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
- 庄之蝶的风流韵事
从书中对庄之蝶的描述,这个人年纪大,既不帅也不高,但却是屡得美人欢心,为什么呢?除了“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别无他解。
可能有人说,一个作家,能有什么权力?
对,作家没有实权,但名作家可以用“名气”或“身份”来换取。
周敏想进杂志社门儿都没有,孟云房冒用庄之蝶的名分写了一封信就能搞定,庄之蝶面都不用出。都不用后面的高级技能了,单这一四两拨千斤的小权力就拨动了唐宛儿的心弦。
唐宛儿的相好是周敏。对于周敏,书中没有多少描写,只有“浪子闲汉”、“面目清新”、“年轻”等,但总体来看,形象应该是比庄之蝶好不少的。
但唐宛儿最终与庄之蝶好上了,后面连碰都不想让周敏碰。
至于柳月和阿灿等,就更不用说,“慕名而来”,可以说跟权力无关,也可以说有一定的影响,毕竟谁不想跟名人搭上关系,以后办事得力?
- 柳月接受市长儿子
大正,“患过小儿麻痹症,一条腿萎缩了,虽然勉强能走,但身子摇晃如醉汉”,这样的人,柳月是看不上的。
但大正是市长的儿子,而且还在残疾人基金会工作,这样出身贵门又有编制的人哪里找去?所以哪怕柳月再有情绪,“我去跟那个残疾人,坐下了孙猴啃梨,睡下了两腿不齐,立起了金鸡独立,走路了老牛绊蹄,我是攀了高枝儿上了吗?”
但她还是嫁给了大正。
婚姻与激情的辩证
柳月嫁入市长府前对庄之蝶说的那番话,应该有很多中年男士都默默赞同——如果能遇到不求有结果的红颜知己,那是多么幸运啊。
但这是不可能的。
幸不幸运,不看对方求不求结果,而在于你踏不踏出那一步。
在遇见唐宛儿之前,庄之蝶活得很潇洒,不拘小节随心所欲,“活得清清静静”。遇见唐宛儿之后,身子是舒爽了,心里却不得安宁,最后落得“丧失了写作能力,已退出文坛”的下场。
书中就没有圆满的婚姻。
西京四大名人,画家汪希眠,有私生子;书法家龚靖元,处处留情;秦腔演员阮知非,老婆出轨;作家庄之蝶就不用说了。
其他角色也不见得好,庄之蝶的好朋友孟云房,与尼姑慧明私通;周敏,勾引并拐带已婚妇女唐宛儿等等。
书中几乎每一对夫妻都是各有各的不幸,不知作者是不是有意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废都”的本质。
所以现实的婚姻,必须处理好婚姻与激情的关系。
激情只是婚姻的调味剂,如果打着“激情”的名号做出背叛婚姻之事,婚姻终遭激情的反噬。
文字工作者的出路
“一等作家政界靠,跟上官员做幕僚。二等作家跳了槽,帮着企业编广告。三等作家入黑道,翻印淫书换钞票。四类作家写文稿,饿着肚子耍清高。五等作家你潦倒了……”
这是书中那个收破烂的老头唱的谣儿。虽然是疯癫之语,但也是难得的人间清醒。
耍笔杆儿,不像过去那么难了。现在只要会打字的,通过自媒体都能发声,然而能达到用笔杆儿“营生”段位的估计没多少。
在我们的印象中,文化人多少有些清高,不屑于为五斗米折腰,不屑于与“阿堵物”打交道等等,不然也不会有“臭老九”之称了。
时代不同了,还有多少人为理想而激浊扬清不知道,但至少要能活下来才能谈理想。所以文字不再是表达不同的情感,发出不同的声音,而是简简单单为了生活。
文字工作者的尽头,应该就是书中所说的“一等作家”吧。
困在牢笼里的灵魂
《废都》一度成为禁书,是因为书中有很多敏感点。
一是政治敏感。书中借西京发生的事情,揭露了一些官员、知识分子、艺术家等上层人士的堕落、腐败、贪婪、虚伪等现象,对当时的社会制度和价值观提出了尖锐的质疑和挑战。
二是道德敏感。书中以庄之蝶的视角,描述了他与几个女人,以及周围的人破烂不堪的感情生活,这对当时的主流观念来讲,是低俗、淫秽、色情和猥亵的,违背了传统美学的标准,对社会也造成了不良影响。
纵然还有诸多类似的敏感点,但作者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著成此作,除了勇气,更是因为某些情绪已经集聚到了极限,到了不得不爆发的程度。
著本作期间,作者的私人生活很不如意。先是与相伴数年的妻子离婚,自己又患上肝病,后母亲动手术,父亲得癌症去世。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感到孤独、痛苦和绝望。
作者把现实中所有的不堪,都装入“西京”这么一个虚构的城市,最后才用“废都”来点题,其实是有意在避开雷区。
而“庄之蝶”这个名字,是“庄周梦蝶”之意,寄托了作者某些理想化的愿望,把对现实中的不满和痛苦,通过庄之蝶的“艳遇”找到宣泄的出口,又用他最后凄凉的“遭遇”暗示精神抗争的失败。
写在最后
文学经典的意义,除了激发我们学习,还会引发我们思考。
《废都》的语言朴实无华,没有过多的比喻、排比等,也没有过多的成语、诗词等,但通读下来反而让人通体舒畅,没有感到有任何理解上的困难。
但理解上没困难,要看我们理解到哪个程度。
故事就是这么一个故事,有人看到言情,有人看到世态,有人看到某种精神。
文字所带来的联想,历久弥新。看一遍,有一种感悟;再看一遍,有另一种感悟;又看一遍,还有新的感悟。
这也许就是读书的魅力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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