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我还在蒙头大睡的时候,歇在房梁上的大红公鸡就开始扯直脖子不停地叫起来了。我不情愿地蹬了一下腿,头还在捂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我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头用被子盖住,这样睡起来才安稳。三十秒之后,我妈蹭蹭蹭就过来拍着被子:“起了起了,太阳晒着屁股了。”
我躲在被子里放了个响屁表示抗议。。
“起来。”
我妈直接把被子扯开。这一扯扯出一股尿骚味,他无奈朝我屁股拍了一大巴掌,
“快起来,多大的人了还尿床,你说说你,一个星期我要给你晒多少次被子!”
我说我做梦玩火,火烧大了。
“叫你晚上不要玩火,听见没。”
“知道了。”
“快起来,要迟到了。”
她倒好热水给我洗脸,还一边叮嘱,到学校别跟小女孩玩,跟女孩子玩多了,头发就会变成黄毛,跟我家大黄狗一样颜色的黄毛,不止长黄毛,屁股上还会长尾巴。
嗯,知道了。我只和男的玩。
洗完脸我背着书包就去学校了。五月份的太阳起得真早,其实应该说太阳每个月都起得比我早,照耀着这片安详的农家土地。我慢慢悠悠地逛着,想起前不久有个早上,家里老公鸡不知道是不是抽风了,半夜两点钟就叫得翁嗡响。我以为六点半了,就起床背着书包跑去学校,路上月光明朗,空气清新,新开过来漫着水准备插秧的稻田明明晃晃,老鸦在高树上哇哇哇地间歇性鸣叫。
妈妈说过,这种鸟叫的时候,会有坏事发生。
果然,到了学校门口,学校的大门竟然还没开,我我等了很久实在不行了,背着书包就折回去,叔叔家距离学校不远,他家门口还有一个草垛,平时他家的母狗就睡在那草垛里面。没有办法,叔叔家正门紧锁,我只得跟狗凑活睡一晚了。于是窝在草堆里,和着一窝狗仔睡了两个多小时,天微微发亮的时候,这才听见路上有人说话的声音。
啊,终于终于终于,天亮了。就那天早上过后,我心里十分不爽,回家就跟老爸说,一定要吃了这个公鸡。老爸说我家有两个公鸡,不知道是哪个叫的。你要吃哪个。我无法抉择,边使得该死的公鸡逃过一劫。
所以两个公鸡,今天早上才能叫我起床。
我继续走,追上前面的人。是我同班的,两个人跑着赶往学校。
老师上课是多么无聊,熬熬熬。课上那个胖女人教我们背诵~波泼摸佛的特呢了,知吃师日西亚资~叫了同学上去背,不会背的就是一棍子下去,我那同桌断断续续不会背诵,老师打一下,他弯弯腰摸一下伤痕,眼泪四个四个地往下掉,心肝啊,妈妈的心肝啊,怎么可以这么大妈妈的心肝啊。打了几棍子,他就让老师一顿臭骂给叫下来了。课到中途,我弯身捡掉在地上的铅笔,头一下去,忽然闻到一股恶臭,沁人心脾排山倒海,我直起来的时候,后面的同学戳着我的脊背,说是不是我拉屎在裤裆里,我回头一句,你才拉屎在裤裆里。
老师过来一看,又是我那可怜的同桌,不,可怜的应该是我,臭得头昏眼花老命微弱。老师让他自己回家去,他刚出教室下课铃声就响了,于是我们马上就跟了出去,只见操场上,阳光普照,红旗飘飘,我那同桌步伐缓慢,动作拖沓,一摇一摆,极不自然,迎着太阳慢慢走去。
毛爷爷说我们都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可是跟挂在天上的大太阳相比,我们还是渺小得很。
太阳还没有升得很高,我那同桌在操场上缓步走动。臭气熏天,人神共愤,人家是一步一个脚印,他是一步一个屎印,走得稳稳当当。这一开始,就给人生抹上污点啊。我们才学前班的孩子呐,一年级都没上呢。人生啊。一步一个屎印。慢慢朝前走去。
当然,这个早上我是没有什么心思上课了,每当我想起那阳光底下闪耀金光的便便,心情就十分沉重,心想,幸亏我的尿是撒在自家被窝里,这要是在学校里让同学给看见了,我这整个以后的人生啊,都抬不起头了啊,这就得毁了啊。毕竟这事没发生,所以沉重的同时我又感到一丝幸运。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老师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明天校长家里要插秧,学校放假一天。
哦,原来这回是要插秧了。上次嫁女儿就放了三天。
所以啊,我们多希望校长他老人家多有几个女儿,或者说是结了婚赶紧离婚,离了婚再结婚,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多放几次假了。
人啊,不能太贪心,有这一次假放就已经很好了。
时值五月,月季花开的火红,交叉在两个花圃之间锈迹斑斑的铁架之上。我们的校长,这个学校最大的官,说一不二的官,放个屁拉炮屎都有人说香的官,雄赳赳地,梳着油亮的胡汉三式的中分头,从校园里走过。太阳这时升到正空,看见校长,灰溜溜地躲进一片很深很深的云里,许久没有出来。
校长路过花坛的时候,那些月季花妖娆多姿,芬香满园,都敞开着胸襟,在风里招摇着,好像在说~校长睡我吧睡我吧睡我吧~校长睡我吧~啊
我们的校长笑容满面,头抬得很高,十分骄傲。啊,校长忽然脚下一粘,啊,我们亲爱的校长啊,啊,踩到了一坨狗屎,一坨狗屎,哦no,准确地说是,一坨人屎~
“谁搞的?”
校长火气旺盛,旁边的月季花瞬间烧灼得妖媚全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同桌拉的屎,臭的是我,踩的是校长,倒霉的是老师。
算了算了,我才不管。放假回家。好好享受人生。
我回家的时候,爸爸妈妈还在地里干活没有回家,我掏出用大长线挂在脖子里的钥匙开了门,扣了两团冷饭,加上一块卤腐,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吃过饭,把碗一搁,锁了门,走,浪去~~~~
浪啊浪啊浪啊浪,浪里个浪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都这么多年了,校长还是校长,该怎样还是怎样。
妈妈说,乌鸦叫有坏事发生。
什么才是坏事呢?
我知道,
乌鸦叫了这么多年,它叫累了,就不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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