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们联合各候势力,暗中训练精兵强将,收集粮草,做好了攻城准备。
大雪纷飞,血红色信鸽漫天飞出。所有士族王公闻讯而至。声声誓词响彻云霄,顷刻间风云变色。
宴会上,她亲自舞一支《王者凯旋》为他送行,那舞惊鸿翩跹,大气磅礴,着实起到了鼓舞人心的效果。
“你只在家安心等待,不日我必凯旋而归,将这污浊良久的空气换成新流。”她不语,只将战袍一再整理。
“刀剑无眼,并不看你是真忠心还是假慷慨,我只求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保全自己,活着回来,我和……”
“时间快到了,留些话,等我回来了你再一一说予可好?”他没等她说完便从她手里拿过佩剑,随门外大军一起绝尘而去。
她久久望着,竟有落泪之心,但终究是忍住了的。毕竟他是去做一件卫民保国的神圣的事,感伤会添了晦气。
接连几日风雪交加,士兵并没有多大动静,只在途中保暖御寒,广罗粮草,为进一步行动做更全面的准备。他也会带人每天出去锻炼,定时去各营中与士族将领商讨计谋,只待气候好转行动。
不几日便频频传来捷报,京城一再失守,攻城士兵军心大振,势如破竹。百姓也纷纷感慨,这怕是要变天了。
“夫人,王可真是威武,才几个月就攻下了那么多城池。”侍女一边煮茶一边一脸神气地说道。
“事情恐怕没那么顺利。”她说着往烧得火红的炉子里添了些檀枝。又继续问到“打仗最忌惮什么?”
“夫人的意思是……”侍女露出不可名状的神情。
“纵使现在殷氏血统不正,不得人心,但先王打下的江山气数却还是未尽的,他们最厉害的将帅并没有上场,现在论成败为时尚早。我更担心的是,祁燃生性高傲,若太早打了胜仗吃了甜头,日后若有懈怠怕是要吃亏的……”
“夫人多虑了,王身旁能人异士众多,又有夫人每日不辞辛苦地施粥行善为王积福,必定不会出差错的。”侍女说道。
“但愿如此吧”她的思绪又拉得很远。
“今日这针,怎么老是钻肉?”说着血又从指缝里渗了出来。侍女正慌忙找药,只听有人步履慌张地在门外请示,她丢下绣了一半的凤栖梧图跑了出去,这几日一直没有战报,自然有些着急。
“夫人,王…王他……”士兵断断续续没说个所以然来。
“王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可是…王说了只让我告诉你他恐怕要食言了,别的不让多说。”士兵面露难色。
她突然后退几步。
“休要卖关子惹夫人伤心,快说清楚怎么回事,不然就是王回来了也绝不饶你。”侍女说着扶住了她。
“都怪四侯爷不听劝,王说撤兵明日再做打算,他非一意孤行,说什么要一探究竟,结果害得王只能迎上前去援助他。奇怪的是,我们看着王救出了侯爷一起往回撤呢,不知怎么的王就又返回去了,结果就中了圈套,唉!”士兵脸上满是怒气。
“那王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受伤?”她显然有些不能接受,语气也因此很悲戚。
“夫人,不是王让我来的,是……是”
“是孟袼对不对?”她说出这句话时已摊坐在地上。
“夫人…我也是迫不得已,王不能不救,我只有违抗王命来跟您说。孟袼说只要我跟你说了,你就会明白怎么做。”士兵说完抽出了匕首,刺穿了胸膛,血溅在一旁的白木兰上,随即一片红掺着血腥弥漫了整个屋子。
“夫人,怎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一定会有人来告诉我们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侍女跪在她脚边。她却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去把父王给我的那把剑取来,你好好照看着府中事物,先不要告知我父王。”她重新披上白色裘衣,骑着他送她的黑色战马决绝离去。
“夫人……”
自己的情结,只能自己去解。
“你来了,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男子背对着她不慌不忙地擦拭着剑。
“祁燃他…他还好吗?”
“我这把新铸的剑怎么样?”男子转过身来,把剑放在了她手上。
“我是说,祁……”
“今天不说这些,说说我们的过去,我可是一直在怀念,儿时的你看到我可从来不提别人的名字。”他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跟前,修长的手指在她眉间游走,她被他控制住,不能做任何反抗。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将来我会娶你,别人谁都没资格,我也没想过要喜欢别人,可是…可是你父亲…他居然为了权势把你嫁给了祁燃…从那天开始我就发誓将来一定要重新让你回到我身边……”男子因激动面部显得有些狰狞。
她被他久久按在墙边,一动不能动。眼泪顺势而下。
“我一直拿你当至亲的哥哥,我父王待你也不薄,没想过你竟然会背叛我父王投奔殷氏,他杀了多少人了,大将军胡彻为他卖命这么多年了,下场又怎么样,你怎会如此糊涂?”
“呵…待我不薄?若你父皇真拿我当人看,又怎么会把你嫁给姓祁的?当初我那么求他,他当着万千士兵的面说我不自量力,笑我配不上你,现在他以为的乘龙快婿败在我手下,他的宝贝女儿跑来求我,你觉得你父皇知道了会不会还觉得我配不上你呢?”他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
“告诉我,你怎么才肯放了祁燃?”她不再跟他多说。
“我没说要放他,可是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都依着你,只要你求我,我放了他便是。”
“什么条件?”她努力挣脱了他的手,整了整衣服。
“我要你告诉所有人,你安姝因为祁燃无能,不及我孟铬,决定弃暗投明,自愿与祁燃填定和离书,次日便让你父皇亲自上门,求我娶你,怎样?”
“你…无耻!”
“你可以选择拒绝我的,回去备齐丧葬用品便是。”他说着长笑一声。
“你保证不会伤害祁燃,让他平安回去我就答应你。”
“姝儿果真有平常女子没有的豪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给你三天时间,和姓祁的一刀两断,然后和你父亲一起来我府上,夫人!”他用手轻佻地摸了摸她下巴,笑着大步走开。
“为君,怎有悔?”她拭去了快要夺眶的泪水。踉跄着消失在余晖里。
“将军怎么样了?”她回来时他已被送回府内。
“找大夫看过了,还在昏迷,估计醒来还得几天,夫人,你去哪里了?”侍女说着在水盆里盛满了热水,开始擦拭起来。
“你去收拾我的衣物,所有的东西都要拿走,一会儿我父王会派人来取。”她接过湿巾,一点一点的擦拭起来。他身体很多处都受了伤。
“夫人,我们要回府了嘛?我早就想回去看看王爷和老夫人他们了。可是将军他……”
“你尽管去做就是。”她不准备一一解答。侍女便也识趣地离开,脸上依旧带着疑惑的表情。
“太多事情并不像我们料想的那样,儿时经常说要找个平凡人,闲来弄针忙时耕耘,不能荣华却也有质朴的幸福,遇到你之后就放弃了。结婚后想着劝你世俗一些,别掺和朝堂,可看到你的雄心壮志,又再次作罢。总想着成全你的梦想,现在该由我去偿还了。你且睡着,我好离去。”她颤抖着拿出了提前拟定好的和离书,盖上了他的指印。
”祁燃,白云苍狗,海海人生,姝儿心里只有你一人,自始至终!”她的泪落在他脸颊上,开出晶莹的泪花。
一切如她答应的那般,求亲,然后准备结婚事宜。只是他在她与别人成亲那日醒了。
流言如期而至。
她因夫婿溃败敌军,为着母族利益与个人荣华,果断抛弃敗战受伤在床的夫婿,与敌军首领成婚。其中掺杂着许多戏剧性的流言,比如她是敌军派去的卧底,比如她的父王卖女求荣。等等。
他裹着残躯,看她一抹红唇坐进杀他的人的轿撵。嬉笑声里,他万念俱灰。
“与其纠缠以前种种,不如各自放生。”他任由那些如刀剑般的字扎进心里。原先以为是幸福的负担,原来于她,不过羁绊与纠缠。
“昭告天下,我祁燃与安姝儿,自此陌路。”伤口撕裂开来,但更痛的却是亲口说出这句话。
阴沉多日的天气,突然放晴,数日积落下来的雪,顷刻便化了。
过了一个寒冬,血色乌鸦飞走,春季来临,但更为人们所乐道的,是刚娶亲不久的殷府大将孟铬宣布将要做父亲。一时之间,各种猜测。
“将军,当初要不是孟铬那个小人拿夫人的簪子引诱您,您怎么会中了他的圈套,现在可好,她不但在您病重的那段时间抛弃您,还在短短三月内怀了他的孽种,我去杀了他们!”士兵听到外界流言,自然愤愤难平。
“你去告诉楼兰王,我祁燃答应他的提议,定不负楼兰王美意,好好对待楼兰公主。让他筹备结亲事宜,我明日便亲赴楼兰提亲。”他折断了手中的簪子。唯有强大自己,才可以不做笑话。
“夫人,听说将军娶了楼兰的公主,楼兰王将数万训练有素的士军作为陪嫁送给了将军。”
“他总算振作了……”她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笑了笑。
“将军若得楼兰军相助,势力增强,日后必定与殷氏有场恶战。自从我们来到孟府,孟将军也事事照顾,从未冒犯于您,若有朝一日两军刀锋相见,您该如何抉择?”侍女试探性地说道。
“心决定了行动,半点不由人。”她拉上了帘子。或许这于她而言,本就不是艰难的选择。
日子说难熬也难熬,说快也真是快,六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百姓过了段没有硝烟的安定岁月。不幸的是,她的孩子刚出生便夭折,除了奶娘,无人见过。
彼时殷氏与祁军各自已在暗中操练数月,恶战一触即发。
一场恶雨冲刷了晴朗多日的大地,所到之处,城毁人亡。
“爷爷,最后呢,哪个赢了?”小孩子贪玩,却认真地听完了这个故事。
“战争里哪有输家和赢家,按理说是祁军胜利了,成功击退了殷氏所有军马,帮朝廷铲除了贼臣,还百姓平定,但于将领而言,却是败得一塌涂地。”老人看了看身旁已经熟睡的孩子,抹了抹泪又继续讲了下去。
最后死得只剩孟铬和祁燃两个人,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最后打得真叫一个不分胜负。不过孟铬毕竟没有祁燃体力好,最后还是先走了一步。第三天的时候,安侯爷携援兵赶到了现场,他本想杀了前任女婿的,就在他的剑刺下去的时候,他的女儿突然就挡在了前面,殷殷鲜血,就那样浸透了她的白色袍衣,祁将军抱着妻子的尸体大哭不止,整个战场都回荡着他的哭声,他本来要随她而去的,但他却活了下来。听说她的妻子临死前告诉他,那个孩子没有夭折,而且是他们两个人的。她可能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用孩子作为让他活下去的动力。
“傻孩子,你肯定要问那个孩子最后怎么样了对不对,那爷爷给你讲完。”老人抱着熟睡的孩子往茅草屋边走边继续说道“那个孩子他最后活了下来,也多亏当时孟铬心里深爱孩子的母亲,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叫她把孩子刚生下就送了人,可旁人她哪里放心,就把娘家的管家叫来把孩子抱去农家抚养了。她说孩子以后得做个普通人,就取名为安儿,祁安儿,多好听的名字是吧……对了,他的父亲后来成了大英雄,帮朝廷找回了流亡在外的皇子,辅佐他成了一代明君。”
老人睡在了孩子身旁,梦里还不忘喃呢:“将军说那件血袍用他的血养着,愈加鲜艳了,他还嘱咐我这个老头子,要好好照顾他和夫人的孩子,让他以后拿笔不拿剑,不要像他可怜的父母一样,明明深爱,还要演一出戏,到彼此不喜欢的人身边去潜伏,只为最后,能一举消灭贼臣,让以后和他们孩子一辈的人,能过上没有战争的平凡日子……”
星星一闪一闪的,那个怪人又来到了窗外,看着屋内的老人和孩子,推开门悄悄把那件血袍盖在了孩子身上,自己也在旁边躺了下来……
马红艳,笔名锦上花,即点缀之意。我相信写作不只是消遣,它是有温度的。来自微信公众号:煮酒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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