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年,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年我的钢琴挂科了,我指着钢琴老师的照片骂,陈萍你好,老娘以后的钢琴课都不上了。骂完后我就收拾东西跌跌撞撞的回家。
回到家的我终日无所事事,也不归家,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和同学去打桌球,再去溜冰场溜冰,然后摔跤,再溜冰,再摔跤,那一年我左手骨折一次,右手关节错位一次。
每天都要睡到中午,我妈把我从被子里扯起来,狠狠的打了我,我睡眼稀松的望着冰箱不说话也不哭,我妈把我的书和衣服都丢出客厅,让我滚,我狼狈的捡起衣服光着脚跑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说,老徐啊,你可少生点气吧,你这要是气坏了身体,我那可怜的后爸就没人养了。
然后在我转身的时候听到我妈扔杯子砸到防盗门上的声音,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我跑得快。
我最终还是又回了学校,倒不是因为突然懂事了,而是因为被我妈扫地出门,身无分文的我不得不听话的滚回学校。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睡了三天三夜,宿管和辅导员轮流来恩威并施的说道了几次无果,最后辅导员狠狠的白了我一眼,忍无可忍的打电话给我妈说,老徐呀,你来把她带走吧,我们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于是在那个还没有诞生学霸学渣这类称呼的年代,我就这样成了一个著名不良少女,从学校到家族,无不知道我的名号。
图片发自/游民阿青因为被我妈打着自食其力体验人生艰难的名号克扣了生活费,我不得不另谋生路,10年的深秋,我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一个十点驻唱的工作,负责每周末晚上十点到学生街的「繁花似锦」小酒吧唱歌,我的老板是个怪人,开个酒吧卖牛奶,搞个吧台却连吉他都没有,于是我斥巨资买了人生的第一把吉他,开始了我鬼哭狼嚎的生活。
我就这样成了学生街有名的话唠歌手,至于为什么出名,shadow嘲笑我说大概是因为观众对我的评价:一个歌唱得一般,吉他弹得一般,倒更像是个废话多到数不清的话唠。shadow还说,我那些废话串起来都可以出一本书了,书名就叫阿青的云云云云云N次方,我听完后很不爽,于是和酒吧的客人们吵了两个小时的架,shadow摊手说,呐!这就是你啊。
shadow是我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自从知道我流落到卖艺为生,她几乎每次都会来酒吧陪我,有时候带上echo,有时候一个人来,安静的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慢慢的喝上一杯西瓜汁。我们总是打趣的说,echo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竟然能让他追到shadow,因为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会觉得shadow是公认的女神,温柔,知性,大方,而echo一定是踩了狗屎运。shadow听到这些的时候,笑得花枝乱颤,鼻孔都恨不得翻到云层里,用兰花指戳了戳echo的脑袋,高傲的抬起下巴说,听到了没有,最好是对我好一点,不然上辈子积德遇到我,下辈子可就没这么走运了。大家都跟着哄堂大闹起来,只剩下echo涨红了脸一脸宠溺的看着shadow,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他坚定的、不带一丝犹豫的点了点头。
圣诞节前夕,刚领了工资我和shadow就远行去了上海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在长乐机场过安检的时候,shadow被安保人员无情的拦了下来,经检查才发现她的行李竟然混入了水果刀和一瓶自制的冰糖雪梨。
shadow哭着给echo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要在行李里面放水果刀和冰糖雪梨。
echo在那边一拍脑门:今天是平安夜,我在箱子里给你放了两个苹果,知道你讨厌苹果皮,所以给你放了水果刀。
shadow笑着说,那冰糖雪梨呢。
echo说,你看五月天肯定会喊到声音沙哑的,喉咙会疼。
shadow又问,那你不知道坐飞机是不能带这些东西的吗。
echo沉默了几秒说,我没有坐过飞机。
挂了电话,shadow大哭了一场。
临近春节,厦门的风一天比一天冷,shadow约我一起去逛街。准备用奖学金和兼职的工资给家人买点新年礼物,echo跟在shadow后面,抱着一堆年货笑嘻嘻的哆嗦着。我问echo怎么不回去过年,春节的火车可不好挤,echo满心欢喜的说,今年不回家过年了,要去shadow家。
在回家的公交车上,shadow在echo怀里睡的昏天暗地,我看着echo幸福的笑,在那一刻,他怀里大概装着整个世界吧。
新年的第一声鞭炮刚过凌晨十二点就一直响彻云霄,我躲在被子里给shadow发了条消息,今年是个不一样的新年,祝福你新年快乐。shadow回了我四个字,新年快乐。
开了年的早春,我依旧在酒吧卖艺为生,shadow也依旧经常到酒吧来陪我,有时候带着echo,有时候一个人。
入夏的第一声惊雷迎来了shadow的生日,那天晚上她喝得烂醉,哭着闹着让echo给她唱五月天的「温柔」,她说这首歌是她和echo第一次接吻时MP3里放的歌,对她来说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echo不唱,shadow就赌气,拿起桌上刚打开的小青岛一饮而尽,又哭着让echo唱。
echo摇摇头说,不唱。
shadow又喝了一瓶,红着眼睛问echo,到底唱不唱。
echo再摇摇头说,不唱。
shadow拿着麦克风大声问echo,你是不是在怪我新年让你一个人睡旅店。
我目瞪口呆。
echo抢过麦克风,红着脖子对shadow说,我没有怪你,是因为我…唱歌太难听了。
我们哄堂大笑。
echo站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五音不全的唱着:然后发现你的改变,孤单的今后,如果冷该怎么度过。
没有预兆没有理由你真的有说过,如果有,就让你自由,让你自由。
一年后的中秋节,shadow和echo分手,shadow大病了一场,我和几个朋友轮流照顾她,她整日不吃不喝,有时候望着手机屏幕发呆一整天,双眼布满血丝。
我说,给echo打电话吧,他一定会以光速出现在你面前。
shadow泪如雨下的摇摇头说,不要。
我问,为什么。
shadow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农夫,他遇见一只受伤的麋鹿,善良的农夫拯救了麋鹿,并且把它带回了自己的村庄加以照顾。麋鹿在农夫的悉心照料下渐渐的康复了,这时候农夫发现他爱上了麋鹿,麋鹿也因为感恩留在了农夫身边,他们生活在一起。农夫因为麋鹿的到来,变得更加勤劳,他每天早出晚归,给麋鹿带来新鲜的青草和树叶,他远走好几里路,给麋鹿带来山间最好的泉水。农夫乐此不疲的奔波,手磨出茧脚磨出了泡。
其实他们在一起,麋鹿是孤独的,农夫也是孤独的。
为什么,我问。
因为农夫是人,麋鹿是鹿啊,农夫属于村庄,麋鹿属于森林。shadow回答。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麋鹿走了。
非走不可吗,我问。
非走不可,shadow回答。
2014年3月,五月天巡回到了纽约,shadow问我要不要去看,我说我现在已经不迷五月天了,我改迷苏打绿了。
最后shadow一个人去了纽约听五月天的演唱会,她说,以前每次登机前都要喝一大瓶冰糖雪梨,可惜米兰不好买到,路途遥远,真不习惯。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2010年圣诞节前夕,我们去上海看五月天演唱会的时候,在长乐机场,那个因为水果刀和冰糖雪梨而蹲在机场大哭的女孩。
我突然有点明白了那些眼泪的含义。
凌晨刷到shadow的微博,视频里阿信在舞台上温柔的唱着:然后发现你的改变,孤单的今后,如果冷该怎么度过。
没有预兆没有理由你真的有说过,如果有,就让你自由,让你自由。
shadow在微博写道:阿信,你还是好温柔。
我终于忍不住,在深夜里泪水决了堤。
今年春节的一个深夜,shadow哭着打电话给我说,你知道吗,echo回连城了,他曾经跟我说过连城有多么多么的好,我真希望他是带着我一起回去的,哪怕让我一个人睡旅店,我也想跟他去连城看看。
我说,你喝多了,好好睡个觉,新年快乐。
她说,新年快乐。
挂完电话,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属于我们那青葱岁月的往事,在那段回忆里,有着shadow的情非得已,echo的无能无力。如今我们都换了城市生活,唯一不变的是窗外那片天空,那片笼罩着所有人,只要抬头就能浮现一张脸庞的天空。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悲伤,好像那些有说有笑有酒有泪的日子已经离我们远去,又好像近在眼前,恍若昨日。
我插上耳机,手机里单曲循环着五月天的歌,从倔强到盛夏光年,从仓颉到而我知道,从知足到笑忘歌,每一首都像在和过去告别,我躲在被子里哭得撕心裂肺,一直到清晨的阳光落满大地,再睁开眼,我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
人这一生都会遇到一个人,你们相互走了一段时日,那一段时日会变成你此生最珍贵的东西,但却无法伴你终老。
当我们已经不能够再拥有,老歌就会帮我们记住那些逝去的岁月,以及真正用力爱过的,那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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