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重庆的大山深处,那里黛青色的群山,连绵起伏层层叠叠。高高的山恋耸立入云,深深的峡谷逶迤绵延。山风起处,漫山的树木迎风起舞,静谧的大地波云诡谲,装饰我风风火火跌跌撞撞的童年。
我家的大瓦房,静静地躺卧在大山的心窝上,旁边有一垄斜长的坡坡地。每年夏天,总会长出高高的玉米梗子,那里是野兔、小鸟和鸣蝉的家。我常常是玉米林中的不速之客,一阵风过处,玉米林呼啦啦作响。穿行玉米林是我学生生涯的全部。晨曦初绽,我背起书包唱着欢快的歌,钻进玉米林,揪一把玉米须子,对太阳做个鬼脸。晚霞挂上西天,我又横搭书包疲惫地穿越玉米林中,歪斜的脚步惊起林间的野兔和飞鸟,用石块做武器总不能伤及它们的皮毛。月亮升起来,星星们亮了,我会来到玉米林中和豆荚们聊天,会用竹笛吹奏一曲康定情歌,响彻故乡的小山村。
她家就住在对面山上,打柴放牛时,我们会站在各自的山头隔河对唱,那是整个村子的传统娱乐节目。我从小就学习吹竹笛,也跟着父亲母亲学习唱山歌,每一次与对岸的姑娘们对歌,我都是领头人。而她是队里的小不点,对歌时一般都是站在后面,跟着大伙一起唱帮腔。随着岁月的增长,对面的她渐渐变得水灵起来,亭亭玉立的身材,乌黑的麻花辫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后来的情歌对唱中,她开始挤在前排,只有我的歌声一歇,她就会第一个接过我的歌头。她的歌声时而莺歌燕啼 ,时而激越高亢,时而忧郁低徊,如小河潺潺的流水,把我的心事冲刷得东倒西歪。
在学生的日历上,只有星期天是自由的日子,在山村的纪事里,老皇历三六九赶场天是涌动人潮的地方。既是星期天又是赶场天的日子已经很稀少了,还要等到她的出现,这样的偶遇只能是撞大运。撞大运的日子里,我的目光一次次在小河边徘徊,期待捉住迷藏的影子。少年的梦总是绚丽多彩,她也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中,她是我的伊人,梦中的新嫁娘游戏,经常让我莫名其妙地脸红和傻笑。听人说,她的一篇作文在学校获了奖,后来又在县上获奖,我费了一番周折,读到了她那篇《风中途路》。“我向往风中途路,每当山风吹过对面山上的玉米林,我就一阵晕眩,目光追随不上风中赶早课的那个小伙,若即若离的影子在风中飞快地消逝。唯有夜晚,才有清悦的笛声在风中传送那一支不老的情歌……”
后来,我写了一首诗,送给那个梦中的女孩。她在那边张望,我在这边张望/两个人看似在五百年前就相约过了/虽然已经无数次望穿秋水/可仍旧在千年等一回的野码头期待同船过渡/幸亏这条河上至今没有桥/不然,我就是那个过河拆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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