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老一辈说,安庆一百多年前最多的时候有十来位河神,自清末民初就开始逐渐减少,兵荒马乱,河上的漂子污染了水源,改革开放后,石化厂又来了,最后一位河神也迁居乡下一个水塘里。
五十年前安庆还可以称为宜城,现在叫鬼城也不为过。河神在同一个水域基本上一待多则几千年,少则几百年,可是,光一个石化厂就把它们全吓跑了。
这位遗珠最后也离开了,他说去江南看看,我跟他说,中国哪都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污染,景区都避免不了。他不太信,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
我就是在那个水塘第一次遇到河神,和朋友去那见网友,到网吧玩了会游戏,又约着去爬山,路过一个水塘,我被一头牛吸引住了,当时所有人都在地上捡石头,我跑去看牛,没看几下,就听见牛很牛逼地说,你他妈看什么看,我收门票的,这没把我唬住,我递给它几根草,说,够不够,牛还不高兴了,说,你小子够横的,哪里混的,我说,老阎认识不,我兄弟,不曾想,这牛压根不把老阎放心上,后来我也后悔,人家不是一个部门,老阎只管人,动物是其它神的事,可是当时气糊涂了,没想到这茬,这牛二话不说,哞哞两声,顿时,风生水起,水里噌出一个滔天大浪,像龙卷风一样旋转,一个光头,拿着鱼叉,穿着裤衩,上身几乎赤裸,满脸胡须,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大叔站在水中央,指着我,喝道,就是你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一看,惊觉不妙,这势必就是传说中的河神,连忙道歉,对不起,郭德纲,那牛见我怂了,灿笑道,损色。我这才发现,长得还真像宋小宝。
这时,朋友们回来了,问我在这干嘛,我气不打一处来,逗牛呢。那牛把头偏过去,不搭理我,河神依然屹立水中,见有外人,一眨眼就消失了,我只能勉强盯着水面出神。
爬山的路程,我向一个住在附近的网友打听,那个塘是什么时候有的?她看了看我,有一百来年了,于是我问她有没有看过河神,她说,就连我父母都不再信那一套,装神弄鬼,为祸人间,不管有没有,过两月这里要填塘造房,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我冷不丁一激灵,这事不知河神知不知?
于是,我趁休息的阶段,借口去塘边玩耍,又来到那头傲娇的牛身边,请求它再唤来河神,有要事相商。牛依然牛,说,损色,你让我叫就叫,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说,你想怎么样?这牛也是牛脾气,倔,说道,叫我爸爸,我倒是无所谓,说,爸爸,请您把河神叫出来,牛心满意足地又哞哞两声,果然又是一次牛逼的出场,河神见又是我,不高兴了,你三番五次地搅我清梦,究竟意欲何为?于是,我把填塘之事说了,它竟然耻笑道,此事我早已明了,来得晚不如来的早,我想住新塘很久了,这里的水虽说相对来说还可以,和几百年前还是没法比,借此机会,到其它水域旅游、散心,挺好。
我没料到它会这么开心,原本还等它说几句谢谢,看来是无望了。它接着说,你自己瞅瞅,现在的人连祭河大典也不办,童男童女捞不到,连女的都不送一个过来,我都几十年没碰过女人,早受不了,我一听,说,现在已经不是封建迷信的旧社会,人家不信河神了,它嘟起嘴,眼神犀利,说道,哼,我还不稀罕保佑他们,侬瞅瞅,他们天天在水边用化学用品洗东西,还把垃圾往水里扔,水早就没那么清澈了,我说,人家请你来是保一方平安,你以为是来当大爷的,那么多人掉水里,你怎么任他们变水鬼,见死不救,好意思吗你,它竟然还不乐意了,道,他们一点东西也不孝敬,还不准我找人来聊天啊。
我真受不了它的强词夺理,说,你也在这享受了几十年,也值了,对了,你老家哪的?这厮顿了顿说,我没有家,上一处落脚点是天津卫,九河我是其中之一,那时候,老霸气了,哪像现在,喽啰也没几个,遥想当年,每年都办祭河大典,那场面热闹,在河边用木头建一个大场子,众人敲锣打鼓,跳大神的神婆替我招呼,先跳一段舞开场,接着乡亲们跪拜我,绳子上系一王八扔水中,再选中几个水性好的,追到王八就表示风调雨顺,河神开恩,最后是重点,献祭仪式,送上童男童女,四个人抬着祭品走进水中,放开祭品,随它漂,直到被谁吞没,我就上去拿,现在想想,真是神仙的日子。
我还说第一次听人把吃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它又说,你朋友都看不见我,也听不见牛根生说话,怎么就你能?我说,那牛也有名字,奇了,它说,有啥稀奇,谁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还没个爹妈,它爹妈不识字,这名还是我取的,我是它教父,我说,要不这么狂,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它想了想,急啥,等我考察考察,哪里水清、热闹去哪,我问,移民?它摇摇头,不行,人生地不熟,再说,外来的妖怪难念经,人家不认识你就欺负你,我要去海里,波塞冬不把我赶跑啊。
天色也不早了,我还得和朋友汇合,于是,我和牛根生、河神告了别,找到朋友,一起登了山,从山上看这片塘,水确实已经开始浑浊,难怪留不住河神。
后来,河神自江南给我带信,跟我说得一样,水表面看着清,下面全是垃圾,鱼没几条,漂子倒不少,都用石头压住,还都不是完整的,连聊天都不行,我也只能无奈,想活的人多了,死人自然就多了。河神还问我,啥时候去看它,我说,我有点晕船,以后有机会吧,河神只好说,以后找我,就去找牛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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