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美走在那条她从小到大走惯了的路上,非常迷茫。她的好朋友花殷刚刚向她诉说了自己毕业后不知何去何从的苦恼。
天边的夕阳在一轮弯月的辉映中渐散渐远,像那座青春的校园。深深的悲伤随着湛蓝夜空的降临弥漫了潭美的全部心怀。
过了明天大家将不复相见,朝夕相处了12年的大家,毕业——是一个多么刺骨的词汇!作为一名高中毕业生,潭美一点也不想考大学。
小石子一绊一绊地挡住了潭美的去路,她无意地踢着小石子,小石子一个个又落到了另一片陌生的地方。当她意识到之后,一滴热泪划过脸颊,她和她爱的朋友们何尝不是那小石子,被命运的大脚随意翻踢着,一种沉沉的无力感包裹着潭美的全身。
推开小屋房门时,父亲仍然病怏怏地躺在大床上,那张大床是她成长中与母亲共眠的回忆载体。潭美望着平躺在那里熟睡的父亲,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切熟悉的情景变得如此陌生,多么希望床上这个久病难愈需要人照料的父亲不是自己的父亲啊!
母亲在哪里?!潭美找遍了一整间屋子,也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她失望地放下了书包,想象着明天同学聚会的画面,那个总是兴致勃勃规划未来的班长让整个同学会的氛围从没落的悲伤中升腾到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潭美一点也不想照顾父亲,她多希望母亲还在,她多希望母亲可以永远在!对于三口之家的幸福温暖的渴望像一把剃刀,一丝儿一丝儿,剃削着潭美柔软心间的小嫩肉,一丝儿一丝儿,一丝儿一丝儿......
父亲在床上开始转动身体,他已经无法自己转动身体了,他在蠕动着,艰难的。潭美冷冷地看着他,一点儿也不想去帮他。
父亲开始呼唤她,她才从凝固的沥青一样的抑郁中清醒过来。她爬上床跪在父亲身边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胸口疼,疼得灼热难忍,疼啊...疼啊...他不停地痛苦呻吟着。
潭美寻找着父亲的胸口,她却看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父亲,孱弱,瘦削,毫无精神。有时候她也邪恶地想:母亲死了,父亲也死去吧!我就彻底无牵无挂了!
但她深深地知道,自己越爱谁就越想让谁死去,而那人的死去丝毫也不会减轻她对他那种粘连的带着血浆缠缚的牵挂,那种拽一下哪怕触一下也会疼遍全身每一个细胞的牵扯!
她看到了父亲那发红的胸膛,父亲的上身是赤裸的,赤裸出一种纠结的美感,不男不女,但却异常美丽。这种美丽对她的冲击就好像那次她看见一座有12个乳房的女神雕像一般。
潭美不知不觉已经将手按在了父亲的胸口上,轻轻地抚摸着,以减轻他的痛苦。父亲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低头盯着自己越来越大的心口窝大突起。他的胸前好像挂了一口大锅,那个肉瘤突起越长越大,有那么一瞬间父亲竟然露出了笑容。
噢,我的天!这是个什么鬼东西?!潭美的手随着肉突的一鼓一鼓而一上一下,肉突变大变高,最后离旁边平坦的胸膛足足有10公分!
这是什么?潭美感觉到自己的惊异随着肉突的温热变得平静而喜悦了。
这里面有什么?潭美询问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父亲皱着的眉头分开了,脸上荡漾着红红的晕子,温和而坚定地对潭美说:这里面是你的母亲。
后记:
母亲出生了,母亲还是记忆中那圆圆胖胖的模样。潭美在想,能给母亲做点什么呢?母亲生前不舍得穿好看的衣服,潭美给母亲买了一件大红色的绣花外套,真鲜艳,真漂亮!三口人一起逛街的感觉真幸福,真美好!
在一扇大橱窗那里,潭美把新买的衣服亲手套在了母亲的身上,伴着正午温暖的阳光和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就在衣服穿上母亲身的那一刹那,母亲消失了。
只剩下那件亮丽的外套,在阳光下扎眼地红着。潭美摩挲着它,她太伤心了,伤心到把给母亲买的红外套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父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跑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亲昵着想要做爱。
潭美惊恐地跑开了。
一片红花花瓣落地了,被游人的脚踩成了凌乱而粘着的碎片,最后被黝黑的大地深深地埋葬了。
题诗:
怎道落花似无情,细闻但知曾相逢,夕阳残月共一辉,潭中空留相思幽。
——谨以此文献给天下落红之女,献给每一个正在月经期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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