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瑰站在几个少女中间，跟着她们的步伐迈入临华殿内，她冰凉的手指紧紧攥着，暼着她们的举动，僵硬的随其跪地行礼，一动不动等着坐在首位的太后和一旁的皇帝唤名。
“赵香芝。”穿着玄色龙袍的小皇帝看了眼总管严恒端着托盘里的牌子淡淡出声。
明清瑰听着小皇帝的声音微微失神——有些……像一个人……
“诺。”跪在最前头的少女应了声，跪行几步又恭敬的拜下。
明清瑰听着耳边例行的询问，紧张的手指扣了扣地板。
左仆射夫妇果真没同意她拒绝参加殿选，她已经在太后面前露了脸，如果拒绝参加殿选，那是下皇家的面子。可她如何能进宫？主线剧情基本上全在后宫里，她进宫，就是变相自杀。哦，巧了，她小说正好更新到原主被男主捅死(இдஇ; )。当初写的有多爽，现在就有多沧桑。
她记得少年时代的自己对自己说，这辈子都不要把“后悔”这个字眼儿用到自己身上，可现在，她真想说，她后悔了。可惜，迟了。
明清瑰看着自己前面的少女跪行上前，脸色微微发白：说实话，从昨个到现在她自己假想了太多种被小皇帝和太后嫌弃到刷下去的方法，但是事到临头，哪一个她都不敢用，她根本不知道用了会有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她微微抬头眼珠子盯着前头那个吹着竹笛的少女，收回了视线想，在礼仪上出点差错，在特长方面一无所能，可以试试看。哪怕不被刷下去，进了宫肯定也不会引起小皇帝注意，能不能出宫的事儿，再论吧。
“明子涵。”凤宇宁眼神中带了几丝意味深长，他微动身体换了个角度坐稳，看着明清瑰动作僵硬的提着裙摆跪行上前。
明清瑰的礼仪是昨晚跟她的大丫鬟现学的，根本不用装出来有问题，她本身就有问题。
明清瑰动作不甚流畅的跪好。
太后看着她的反应，蹙眉说：“几日不见，你这礼仪学的倒是越发独树一帜了。”声音中带着不满。
前些日子宫内设宴见这明子涵就觉得她处处不妥，偏生凤岚同她意见相左，想再给她个表现的机会。呵，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借着留下明子涵参加殿选和她正式宣战罢了！不然明家的二姑娘已经入宫了，何必再留下一个！
她倒要好好瞧瞧，是明家和尹家护得住他，还是顾、伍、言三家的根基深！
凤宇宁对太后微微一笑，隐隐挑衅：“母后不觉得明家大姑娘‘独树一帜’的有点可爱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他盯着她的发髻道：“明子涵，你抬起头来，回答朕个问题。”
“诺。”明子涵抬头露出一张泛白的脸，盯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别怕，问题很简单。”凤宇宁以为她脸色不好是因为害怕问题太难无法入宫。“你早膳用了几碟？”
明清瑰还真仔细回想了下今早吃啥了，视线刚想移到凤宇宁身上就又压了下来，小声道：“四碟。”
“你声音大些，朕不可怕吧？”凤宇宁轻笑了声。
“四碟。”
“好，那你可用尽饭菜？”
“吃、吃完了……”明清瑰抿了抿唇——不止吃完了，她还觉得她还能再吃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三菜一汤全是小碟小碗，要不是秋兰说她今日因为入宫所以胃口好，她都要以为明府苛待她这个大小姐了，虽然好吃是真的好吃。
所以她小说里男男女女应该都吃的特别少？怪她当初没好好描写，现在总觉得自己吃不饱，不过摸摸这个身体的胃应该是饱了的，可能还有点撑？
“为什么吃完啊？”凤宇宁温柔笑问。
明清瑰一噎，这让她怎么回？？？
“为什么不吃完啊……”明清瑰盯着地板木着脸道。
“手腕露出来给朕瞧一瞧。”
她抬起手臂，扯了扯袖子。
“明清瑰，你很好。”凤宇宁看着她细白的手腕，眼神中带着复杂。
明清瑰一边懵小皇帝怎么称呼她大名了，一边又懵他这似乎很满意的口吻是怎么个玩意儿。
后来明清瑰才逐渐了解到，凤宇宁今天问她的问题，是在看她德行如何。
他登基的头一年，华炎神洲大部分地区大旱，颗粒无收，几个大国相互扶持熬了过来，但那段时间的困难让几位君主明白了勤俭节约的重要，因此吃穿用度上的奢侈被抛弃了大部分。
而这两年来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世家大族又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
明府的膳食四碟放在长安城里算是为数不多的头一份了，而她的光盘行为更是节俭的代表，手腕空空，连带着发间没有金银玉石的过多装饰，也是一种表现。
天知道原主喜欢跳舞不爱戴金银玉镯、步摇发簪什么的，但原主可有一条脚链和一条手链，坠着足银的铃铛不说，琉璃玉石、翡翠玛瑙，用料皆是上品，绝对够奢侈。要不是面见圣上和太后是件严肃的事儿，丞相夫人不让她戴，她都不会舍得把脚链摘下来。
因着这些给了凤宇宁她虽无才却有美德的错觉，凤宇宁才会似乎是夸赞一般说了句，她很好。
明清瑰每每一回想起今天，就有些恨不得捶胸顿足让自己穿越回今天早上——说什么都要带个奢侈品！
“封涟妃，赐居未央宫揽茝殿。”
“皇帝！”太后轻声吼了一句，盯着凤宇宁一脸不满，又看着明清瑰，压着怒气。
“母后为何动怒？”凤宇宁笑得分外灿烂：“您是太后，要以身作则，好好教导年幼的朕啊。”笑里藏刀，不外乎如此。
顾太后压着声音道：“哀家是觉得你糊涂了！你想要娥皇女英不成！她明子涵在坊间的传闻，严恒是不曾同你说过么？！”
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进宫了不是让世人耻笑么！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都不算什么，可好歹有点过人之处也未尝不可。
她倒好，及笄之年就坏了名声，如今是个二九年华的老姑娘了，要不是明杰求到她跟前让她家大姑娘过了复选好嫁人，当初初选就不想留她的画像，更别提复选根本就没想给她递帖子！
“朕略有耳闻。”凤宇宁瞥了眼下头跪的稳稳当当的明清瑰，又对顾太后笑着说：“当初是您提议朕充盈后宫的，怎的如今反倒不满了？”
“不要同哀家顾左右而言他，哀家不同意你留她的牌子！”顾太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她会是个祸害！”
“母后，您觉得她一个女子会做出些什么？”凤宇宁笑意凉了几分，似是而非的叹息了一声，“同您当初在珠镜殿里做一样的事儿？那可真是，祸乱宫闱啊。”
顾太后表情微变，拨动着念珠冷声道：“哀家不明白皇帝你的意思。既然皇帝想留，留便是了。但她的位份不得高于三品，一生只能住在英华殿。”
凤宇宁抬了抬手示意小太监景枝给明清瑰递代表妃位的夜明珠，淡淡道：“留都留了，您何必安排那么多。”
“呵。”顾太后冷笑一声。
明清瑰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拿过了景枝托盘里的夜明珠，跟着小太监的步伐向堆绣宫而行。
她隐约听到了太后和小皇帝争执的内容，这和她的原著一点都不一样，连带着今天的发展也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主导者不是她这只“蝴蝶”。
“想必夫人入宫前就已经了解了入宫之后的安排，”景枝躬身低头边带路边道，“但是奴婢在这里还是得再啰嗦一遍，望夫人周知。”
明清瑰捏着手里的夜明珠，一脸凝重的应了声：“说吧。”
景枝轻笑一声说：“夫人不必忧心这后宫中的生活。太后娘娘和圣上都很好相处，我们这些奴才也会尽心尽力的服侍您。”
“您是一品的赐字夫人，会住在桃溪殿，殿内会有与您相似的夫人同吃同住。夫人在这宫中的头半个月会和各品阶的夫人、娘娘在堆绣宫学习宫规礼仪，由女官大人和掌事姑姑教导。”
“半个月后您就可以入住揽茝殿。到时候会分配给您一个姑姑，四个一等宫女，六个二等宫女，八个三等宫女，和十个粗使丫头。这些掌事姑姑都会和您详细的说一遍的。奴婢也就不多言了。”
明清瑰点点头。
“等到您住进了揽茝殿，早先您准备从明府带进宫的东西也会送到您手里。宫内的女官检查完之后，都会重新封存好替您保管好的，夫人大可不必担心。”
“堆绣宫到了，剩下的路便由夫人您自己走了。”景枝行礼道：“奴婢回去复命。”
明清瑰点点头：“好。”
她看着景枝疾行远去，长叹一声，迈进了堆绣宫中。
一迈，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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