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图侵删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清郑燮《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
一个信任的眼神,可以化解矛盾的坚冰;一个信任的口吻,足以温暖人心。百姓之事无小事,村民的信任是有温度的,是暖心的,也是甜美的。
“大大,阿来老板刀,不刀几算刀,压反悔了。阿肉能,几肯狗囊它事不颠不几当,那肯刚包括压压鱼万兜来!…”(苗语:哥,那个老板讲话不算话,他又反悔了。今天他又不肯送那么多钱了,这个钱当天大家一起当面谈好,他讲最多只送8万,不要就算了……)
“满个几你睡满协议吗?”(苗语:你们之前不是有个协商协议吗?)
“满沙满,就尼几肯刚!”(苗语:有是有,但他不认帐!)
“嘎刀囊剖纠吹,Y好满囊政府铺纠,刚政府囊怪好断!”(苗语:你们暂不要和他争辩,我帮你们跟镇政府讲一下,让镇政府领导找他讲,好些!)
4月1日早上,我刚到办公室落坐,手机响了。一看,是一个本地的陌生电话。接听后,才知道是全县最偏远的一个苗寨村民打来,一个脚跨两省的苗寨小山村,与贵州省松桃县毗邻。
我也不知道这个村民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是怎么认识我的。这些年,因为我是苗家人,会说苗语,所以但凡单位需要到些苗族聚居区的乡镇村寨里做工作,领导必带上着我,同事也指定要我一同去,一是当翻译,二是便于和村民交流沟通。
我也是常常二话不说,干就是了。自己也是苗家人,帮着苗家人办实事、办好事,也正是一个苗家人的性格与愿望。为此,常常被单位领导安排到这些苗族聚居区的乡镇村寨里工作。
我想:或许常去这些苗寨晨,也曾给不少村民留下自己的电话。这村民说认识我的,也是情理之中。
实际上,这个村民3月19日那天,已经打过我电话,向我打听咨询他父亲因一起安全事故死亡的赔偿政策。但这次他换了个号码打我电话,虽然电话不熟悉,可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了。
这个村民姓隆,年纪和我相仿,虽然我们没有血亲关系,我老家所在的苗寨离他们苗寨约摸100公里。可按苗家人的习俗,我也就称他为表哥。
3月初,这个表哥所在的乡镇有一个吴老板,也是一个苗家人。这些年的脱贫攻坚中,这个吴老板带着一家人搞种植业开发,发家致富,自己率先脱贫了。
他在产业开发时,也常常请本地村民帮忙干些挖地、锄草、施肥、摘果等力气活,每天每人给予70-100元的辛苦费,这也让周边村民尝到了在家门口打工赚钱的甜头。
今年初,尝到产业开发甜头的吴老板,想借乡村振兴之机,扩大规模,大干一番,赚取乡村振兴这份红利。他在这个表哥的村里,流转了200多亩荒山田地,连片搞开发。
元宵节过后,他家里的三台挖掘机全部进场,开足马力,挖山整地。为抢占春节期间,把山地开荒好,他在表哥村里请来100多号村民帮忙,砌石围坎,构筑梯形整块山地。表哥75岁的父亲,在村里算个岩匠,自然便是其中之一。
3月19日下午,吴老板儿子驾驶一台挖掘机在一座山前开挖。在开挖中,山体震动,山体上大石头瞬间塌方。辍隆隆的一阵巨响,一块块、一砣砣巨石从山间铺天盖地滚下,直接砸向挖掘机,坐在驾驶室操作的吴老板儿子无处可逃,而表哥的父亲就在挖掘机下面砌保坎,挖掘机在无数巨石来倾砸下,翻倒而下,直接砸在表哥父亲身上。
就这样,吴老板儿子和表哥父亲顿时变成肉酱。
当山石滑落灰尘土如柱直冲去宵,旋又回落下来,笼罩在山尖、山腰、山谷。远处的、近处的人们,赶来,但一直不敢靠上前救人,谁也没有把握弄清楚,这山体滑坡已经结束。人们只能傻傻站在远处远望,一声声叹息,一阵阵哭叫……直到两个小时之后,胆大才试着往事发地点摸索靠近,边向前边观察地形地势是否还有危险。
当确认危险基本排除,村里的人才赶往事发现场,寻找伤者。
那台挖掘机已砸得稀烂,人们又齐心将砸在挖掘机的一些石头挪走,看到驾驶员,已血肉模糊。在大堆石头缝隙中,发现表哥父亲,也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无疑,两人已没有生命 特征,死了。
人们悲伤地将两个慢慢移出来,村里的人只好用布将两人裹好抬下山,抬回村里料理后事。
当远在浙江打工的表哥知道这个消息后,在赶回来的火车上,给我打来电话。问我这个安全事故处理的有关政策,问是否可以向那个吴老板要求赔偿。
我告诉他,这是安全生产事故,吴老板负有全部责任,没有做好安全防范措施。电话里告诉他,可以依法向吴老板要求给予死亡赔偿,吴老板请他父亲做工,虽然没有签订书的劳务用工协议,一样可以要求给予赔偿。
同时,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要好好谈,不要争吵,妥善处理好。这个表哥非常明理表示,会听我的建议,好好同吴老板谈好,不会争吵。
第二天上午,他回到苗寨老家后,简单与在家的弟弟商量后。两兄弟及几个亲戚一起赶往镇政府所在地,两家人坐下来进地协商赔偿的事。
见到吴老板也失去了一个30岁出头的儿子。经过协商,吴老板答应赔偿18万元,当天先付3万元给表哥,让老人先入土为安,后面的15万元等安葬好再付,并写了书面欠条,签字画押。
安葬好老人,吴老板也安葬他的儿子。这个表哥两兄弟再次来到吴老板家里,吴老板就以各种理由开始推三推四,不大情愿再付另外的15万元了。表哥两兄弟,开始认为吴老板儿子刚去世,心情不好。便回家又等四五天,又再次来找吴老板。这次,吴老板便开门见山说:最多再给7万,一起10万,再多要没有了,家里也没钱了。、
这表哥兄弟俩想不通,明明谈好的还要再付15万元,怎么能这样变卦呢?这样两家人情绪开始激动了。兄弟俩说那不行,吴老板便开始放狠话了:挖掘机没保险,10万也没有,顶多再5万,一共8万,爱要不要,想打架随时奉陪,谁怕谁……
一如文天祥《指南录·后序》所说的“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可能这表哥认为只有我出面,才会有更好地解决的办法。他们兄弟俩看这样子争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为此,打我电话,请求帮忙。
司马光在《送李汝臣同年谪官导江主簿》说:愁来若乱丝,疏解当以理。听到这情况后,我觉得这件事只有请镇政府领导出面协调做工作了。挂了这表哥的电话,我给镇党委书记、镇长分别打了电话,请他们以镇党委政府名义出面调解,妥善处理好。
蜉蝣于大地之上,温暖于人民之中。民胞物与,念兹在兹。虽然我只是小县城里的一小吏,只因工作关系,平常在工作也常常他们打交道。那时,也顾不了什么,给两个镇领导打电话。好在两位领导也是把百姓小事当大事,比是我更懂妥善这件事的重要性意义。
第二天晚上,两位镇领导分别给我打来电话,说处理好了,两家人各让一步,吴老板最后答应一共赔偿16.5万元,4月7日全部到位。
今天下午,这位表哥打来电话说,16.5万元的赔偿款全部到位了。一起村民赔偿纠纷矛盾,我巧借外力化解了。
有种信任叫亲民,村民的信任如暖阳,暖暖的,由里而外。这不由让我想起郑燮那首讲诗: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我们虽然只是小县城里的一小吏,但百姓的每一件小事都在牵动着我们的感情。
利民之事,丝发必兴;厉民之事,毫末必去。把百姓冷暖放在心头,笃行“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人民的生活必将一年更比一年好,我们的国家也一定会更加繁荣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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