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微小的事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要去很久。

离开时，没有人到车站相送，只有我背着沉甸甸的行李，踏上了远去的列车。我以为，没有什么人牵挂我，而我也就没有什么牵挂，我就这样云一样飘远了，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屋子还停在这里。火车动了，车窗外的树木跑向后方，那绿色的树枝恨不得要连成一条线了。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几盆绿色植物是不是要渴死了？在这样炎热的夏季，没有人为它们浇水。

这就是我的牵挂吧。我买了它们，却没有安顿好它们就离开了。如果是人，或者是小动物，那我还会这么草率吗？我希望它们能够熬过去，撑到我回来。我自责，我祈祷，我希望曾经陪伴我的安静的生命还能存活。真的，在孤寂的时光里，我常常为它们浇水、松土、擦叶子，我常常长久地注视着它们，看它们由小小萌萌的嫩绿长成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它们能够活多久，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是它们寿终正寝的时候。只是现在，却因为我的草率和离开而过早枯死，那是我所不愿的。

最后，多好。它们都撑着，等我回来的那一刻，它们仿佛已经奄奄一息。吊兰已经枯得发白；牵牛缠绕的藤上， 还有绿叶尚存；金枝玉叶的叶子干得发皱；而玉露也萎缩了。但是，还好还好，我立刻浇水。我听见水入泥土吱吱浸润的声音，应该是它们大口喝水的声音。我特别庆幸，已经三年了，人事变迁捉摸不定，而我的植物们都还在。

也许，我没有屋里的一本书的寿命长，没有那件衣服的寿命长，没有一棵树的寿命长。也许某一天，我也被上帝遗忘，就像我曾经遗忘了我的植物。我难以支撑，我无人可求，我只能眼睁睁感受着生命活力渐渐消失。每一朵盛开的花都是幸运的，每一棵参天大树都是幸运的，每一个老年人也都是幸运的。它们幸运地度过了被遗忘被离弃的时刻，它们终于成长强壮然后衰老。

没有人在意，那些消逝的，那些早早离去的，都被遗忘在尘埃里。一批植物死了，简简单单地再买一批。一些人远去了，简简单单地再换几个。有些微小的事情，就像石沉大海，就像泪水蒸发，就像植物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