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平日里不怎么看电视剧,只是偶尔看一些电影。看完还容易纠结,要不要写一篇观后感?仿佛不去写一两句话,看过的东西就如同天空飞过的鸟的影子,再也找不到电影在我心底留下的痕迹。
春节期间看到火上热搜的电视剧《狂飙》带火了一个演员张颂文,原本我是没有兴趣看一个名字非常陌生的演员,奈何有这样一段文字打动了我:
《天涯》。纯文学期刊。无数文学青年的梦想彼岸。
《天涯》,是被视之为"顶流"的刊物。
用一个文友的话说,你要是在《人民文学》《十月》《散文》《天涯》上发了几篇文章,就可以调到上一级文联了。
所以你能想象当我在《天涯》上,看到张颂文发表的散文,有多震惊吗?
无异于大家看到谷爱凌拿了影后,电竞大神成了梅西......就有这样不可思议。
带着对这段文字的好奇,我翻阅出来张颂文与2017年发表于《天涯》的一篇散文《在心里点灯的人》,读罢许久仍被他简单质朴的语言感动了。文中的盲佬是先天眼盲,却可以用心感知这个世界,点一盏心灯照亮别人。
盲佬是算命先生,盲佬嘴里永远没有坏话。他的口头禅是“没问题”,“你放心”,“不得了”。
这样一个人,放在现在这个尔虞我诈、相互倾轧的时代,别说可以混得每日吃肉,不被人叫做骗子,打得头破血流才怪。但是在“阿文”出生的那个小地方,他却是唯一一个不是城里人,不种地,却能天天吃肉的人。
盲佬能够受人尊敬,被大多数人喜欢原因如下:
一幅美好的景象,就算是虚幻不确定的,也没有人愿意破坏。所有的算命先生,都是天然的心理学家,善于疏导人的关系。盲佬用独特的方式,担当着乡间心理医生的职能。
他给丧妻的大叔算命,可以再娶,还叮咛大叔要善待下一个老婆。
大叔暗淡的眼神里突然有了神采。千恩万谢地搀着盲佬走一段路,送走了盲佬。
盲佬会“感应”,对熟悉的人的声音的辨识准确,能够听出细微的气息变化,一语闲聊的大爷疾病初愈,“不严重,没关系。”被问者不停地拱手道谢。
他失去了眼睛的功能,看不见表情,就必须要用心和耳朵来读人,呼吸、音调、语气,甚至动作幅度不同所产生的摩擦,都成为他读心的依据。
对于问卜吉凶的村民,盲佬的回答无异于穿行在悲苦世界里的慰藉和肯定,让由于和彷徨的人有了一份战胜现实的笃定。如同冥冥中的启示,暗夜里的微光,万能安慰剂。
盲佬的手段并不高明,但他摸透了人性,他懂得那些被苦难浸泡的人们在渴望什么,他让人们的心变得熨帖。
文章中也写到了盲佬的一丝狡黠。他格外喜欢给年轻的女孩摸骨算命。一生独身,无妻无子嗣的盲佬,平生能够接近异性的方式也许只有这一种。他那双触摸过无数迥异的人的双手,对于年轻细嫩的手掌触摸起来格外细致,摸完右手还要摸左手,摸过双手还要再顺着手腕向上摸到肩膀和锁骨。一边摸一边露出愉悦的笑容。
连小孩子“阿文”都能看出来他特殊的癖好,我们却对这个微微“好色”的孤独的中年男子生不出任何的厌恶。面对“阿文”的取笑,他脸上泛起两团红色,嘿嘿地笑:“她的头发好闻得很呢!”谁又会对这样一个对年轻生命、对美有着单纯的爱慕的盲人有着太多的苛责呢?
估计是看多了盲佬的投机取巧和应对乡亲的把戏,和盲佬交情颇深的”阿文“却从来没有让盲佬为他算过命,”阿文“说是因为他认为未来遥远地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一次在学校受到欺负,被爸爸骂了以后受到委屈的”阿文“走到盲佬身边,同样生意不好的盲佬却摸着”我”的脑袋顶郑重地说:“阿文,不瞒你说,我是糊弄人混饭吃的,并不懂什么真本事。可是你相信我,你长大了一定很有出息。”
”阿文“至今感激盲佬给予他的那份暖意,但是盲佬却消失了,令“我”引以为憾,无以回报。
文章的最后写了“我”十九岁那年,忽然迷失了人生的方向,他想到了盲佬,他想要一个人如盲佬一样能够为他指点迷津。
带着内心的敬畏和期待,他见到了传说中的“陈大师”。
但是这个“陈大师”一看就是属于装神弄鬼的骗子。于是他演了一出戏,成功地戳穿了所谓的大师的谎言。
原本“我”以为自己的姐姐们会夸他聪明犀利,但他体会到的却是沉重的尴尬。
人是脆弱的芦苇。
这一天,我为了追求真实而伤害了姐姐们的心。如果盲佬不曾给我的熏陶,如果我没有逞强去测试陈大师,姐姐们心目中那份虚幻的鼓舞还会在。我无情地打碎了那种无害的相信,犹如信仰一般的希望。
很多时候我们去到处寻求所谓大师、隐士的答案,无非是想要寻求一种声音,可以印证自己的猜想,可以为自己脆弱的生命找到一个份支撑和力量。
我不由想起来接近三十年前的一段往事:我在一次单位的体检中意外查出乙肝。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谈肝色变”,众所周知肝炎三部曲的演变:肝炎——肝硬化——肝癌。
母亲得知我得了不治之症,一夜之间头发花白了许多,神情恍惚之中,居然拿手抓到了刀刃,顿时鲜血直流。
母亲是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之后打听到了南沙河的一个村庄有位“神麻麻”,据说法力高深,不但能够通晓过去,还能卜算未来。
母亲拉着不情不愿的我来到了那个小村落,普普通通的农舍,还没走进家门,就可以闻到焚烧香箔纸的味道。
母亲是怀着亿万分的虔诚在绘着两尊仙人的画像前跪下的,我则冷冷地望着一个年纪大约30多岁的妇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询问者母亲,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我自持受过高等教育,看不惯所谓的大仙打着济世救民的旗号招摇撞骗,暗自盘算着应该怎样揭穿她的谎言。
可是当我看到母亲跪在蒲团上,把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的时候,我的泪突然汹涌而出。
在母亲意识里,我大概是一个宣判了无期徒刑抑或死刑缓期执行的人,她趴在地上,身体在缭绕的香烟中,显得那么无助和弱小。
大仙的名气非常大,小小的客厅里做着好几个前来求神问卜,消灾免难的家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凝结着沉重的悲苦。大仙说的话我们听不懂,像是南方某个地区的方言,还似乎是一种吟唱。但是每一个人都如听梵音一般,如痴如醉,除了我。
母亲拉我跪下,磕头,迎接仙师的到来。
我拗不过母亲,别别扭扭跪下。
通过仙师的助理翻译得知,大仙说我是泰山娘娘身边的采药童子,十八岁到来之前,需要求娘娘作保,穿上扎根鞋,这辈子才能无病无灾。如今我已经错过了作保的年纪,不过她还有补救的办法,那就是多焚烧一些元宝,求神仙通融一下,把我的生命换回来。
我记得那天最后大仙最后要了288两银子,然后打了一个寒颤,说打道回府了。
288两银子就是288块银箔,折成288个元宝的样子,而这样的银箔一个就是一元钱。要知道那个时候我才刚上班一年多的时间,一个月的工资不过200 出头。
母亲听到仙师的宣判,激动地泪如雨下。
那天我记得我和母亲折了整整一个簸箕的银箔,然后都放到一个大的元宝样的铁盆中烧了。
我看着如小山一样的元宝一点点全部化为缭绕的青烟,化作风中飘散的灰烬,心中百味杂陈。我不知道自己向着迷信的妥协是不是一种错误,我只知道那一天母亲如释重负,她的眼睛里又有了点点光芒。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