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巴灰溜溜地逃回了大相寺,神秀住持听说众僧推举丹巴去太子府说情,故听到丹巴返回大相寺,让人找来丹巴询问情况,丹巴只苦笑着回答说,
“住持长老已经去找过太子加布,我一个小小丹院管事去,你想能管用吗?我虽说和太子加布以前有些交情,加布见了我一面,但加布说国府收回丹院是经过众大臣朝议决定的,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神秀住持听丹巴这样说,没有再问什么,打发丹巴走了。可自从丹巴去了太子府回来,大相寺众僧中开始流传另外一种说法,都说太子加布是因为神秀喇嘛夺了原本属于央仓的住持之位,逼迫央仓离开了大相寺,为了替兄弟央仓讨回公道才为难大相寺的,如果把神秀赶出大相寺,替太子加布出了这口恶气,太子加布自然会奏请藏王给予大相寺一些补偿。
自此,神秀明显感觉大相寺众人对他不再充满敬意、不再友好,连一向维护他住持威严的首座管事长老见了他也是爱答不理的,神秀开始有些郁闷,又去找老朋友丹巴聊天解闷,可丹巴也不像以往那样热情了,见到他总是唉声叹气,说丹院被收归国有,他这老头子还不知去哪里安身呢。神秀这才想起当初对丹巴的承诺,安慰丹巴说以后丹院真的被收归国有了,丹巴就来大相寺内院,他一定设法让丹巴当上大相寺的首座管事长老。丹巴听神秀这样说,并没有象以往那样对神秀说些感激的话,而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神秀,最后说自己不用神秀住持操心了,他丹巴会找到他想去的地方。神秀困惑了,怎么大相寺的人突然之间都变了呢?
又是一天夜晚,做完晚课后,神秀住持早早地回方丈室睡了。当夜黑风高之时,方丈室起火了,值夜的喇嘛看见了,并没有立刻去救火,而是喊醒了自己周围的喇嘛,醒来的喇嘛看见方丈室方向的大火,也没有人立即去担水灭火,而是又去其他地方喊醒了更多的喇嘛,等到大相寺的喇嘛包括那位首座管事长老都被喊醒,聚集在远处观看方丈室的大火时,大家好像事先约定好了似的,没有人去担水救火,只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任大火把方丈室吞没。
这时,住在离方丈室最远的丹院老管事丹巴也被人从梦中喊醒,跟着向方丈室跑来,看到已经是漫天红光的大火将要吞没方丈室,而一旁的大相寺众僧无动于衷地看着大火,老丹巴愤怒了,他挤出人群,找来水桶,打水淋湿了自己,头顶着水桶冲进了火海,从床上抱起神秀又冲了出来,此时的神秀住持已经被烟熏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等到被凉水泼洒,才慢慢醒来,看着身旁的大火和衣衫褴褛、满脸漆黑的丹巴,神秀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首座长老象刚从梦中醒来,大喊着组织大相寺众僧担水救火,众僧似乎也才被老丹巴的举动唤醒,纷纷开始担水灭火,但为时已晚,大火顺着风势已经漫过后院烧向正殿,熊熊的大火映红了大相寺的上空,太阳城的民众闻讯赶来帮助救火。看着漫天红光和已经被烧得残破的大相寺,老丹巴老泪纵横,扶起神秀,说了声“走吧”,神秀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向大相寺外走去,等到天明,大相寺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晨曦中,大相寺一片狼藉,只剩下残垣断壁和零星的残烟,昔日庄严肃穆的的大相寺从此消失了。
加布没有想到大相寺僧众竟然以这种方式赶走了他们的住持神秀,但也毁了大相寺,看着破败的大相寺,加布心头有些不安,隐约地有点后悔,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昔日的白墙已经被火熏黑,昔日茂密的树林已经被火烧得没了枝叶,变成了一根根漆黑的木炭,大相寺的阳光不再明媚,大相寺的钟声不再回荡,大相寺的喇嘛不再诵经,一个个衣衫褴褛地散坐在残垣断壁的废墟中哀叹。
大相寺的大火震惊了大藏国朝野,藏王赞普召集群臣朝议,众臣对大相寺的被毁除了惋惜,还是惋惜,众口一词地要求藏王赞普即刻重建大相寺,但藏王赞普最后却决定国府发给一定数量的财物先暂时遣散尚留在大相寺的剩余僧众,将来国库充实后再筹划重建大相寺,具体事务由太子加布操持。
朝会散去,大臣们对藏王赞普的安排虽然不敢有什么异议,但望着远方大相寺的废墟还是不禁扼腕叹息,不尽快启动重建大相寺的工程,要安抚国民信众,让民众不生流言、没有事端好像不是易事,要知道这大相寺是大藏国民众的精神圣地,消逝的大相寺会象拿走了他们灵魂深处的一片净土让人不安,可是今春大雪,夏季干旱,朝廷因为王位更替,没有及时救灾,国家税收大幅度减少,年末整理国库,才知国库已经所剩无几,不然,也不会想到收回大相寺外院和丹院的举措,目前大藏国是没有财力重建大相寺的,藏王赞普的决定也是无奈之举。
大相寺的大火让太阳城的百姓开始骚动不安了,人们议论纷纷,说大相寺的大火是场天火,天火主兵祸,大藏国的太平年月看来就要到头了。
神秀住持被丹巴从火海中救出,看到大相寺已经变成一片火海,无奈只得离开了大相寺,现在的神秀在内心中已经不完全是昔日的武定王了,自从剃度为僧,神秀已经慢慢地认同了自己喇嘛的身份,感觉自己已经成为了大相寺的一员,习惯了人们把他称为神秀喇嘛,如今,大相寺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多少让神秀感觉有些失落,出了大相寺,神秀别无他处可去,只得重新和丹巴去了旧时的武定王府,现在的废园。
天色微明,听到敲门声,老管家出来开门,见是旧主朗噶,急忙扶神秀进了家门,请神秀二人在客厅坐了,转身进内院报知了夫人,自己则去张罗一些吃食。现在的废园已经今非昔比,偌大的庄园里只剩下夫人和老管家,还有几个无家可归的老家仆,庭院四处杂草丛生,屋内灰尘满布,一片破败的景象。众人听到旧主回来,一起来到客厅拜见神秀,神秀一一扶起众人,这时,老管家已经端来了吃食,神秀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等众人散去,夫人说起了家中的情况,神秀才知道自从自己去了大相寺避祸,原来王府的妻妾仆役有地方去的拿了些遣散费都走了,剩下来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家仆,靠着变卖家财勉强度日,最后,夫人问起了朗噶在大相寺的情况,神秀不禁长叹一声道,
“大相寺已经被大火烧毁了,天下之大竟无我朗噶安身度日之处,那赞普也太狠了,一定要把我朗噶赶尽杀绝,这世上必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了。”
话过家常后,神秀唤来了老管家,让老管家去找旧日的亲信随从拉巴来见他,并且让老管家再去准备些马匹和干粮。安排停当,神秀对夫人说自己不会留在废园的,免得连累了家人,他要去办一件事,办完这件事后就去邻国吐谷浑,投奔吐谷浑国王圣浑,是否能再次崛起就听天由命了。
神秀要去办的事情是去找到央仓,要回大相寺的镇寺之宝《莲华真经》。丹巴从火海中救了神秀住持,神秀醒后知道事情的经过后万分感激老管事丹巴,说他一点都不怪丹巴,是自己言而无信,他当上大相寺住持后没有履行诺言让丹巴当首座管事长老,也没有让丹巴看《莲华真经》,但这两件事都不是他神秀有意违约的,前一件事是因为他神秀刚成为大相寺住持,根基未稳,不能马上没有理由地撤换首座管事长老,后一件事是因为他找遍了大相寺,根本没有找到《莲华真经》,为此,他还曾经向首座长老打听过,首座长老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什么《莲华真经》,因此,他也无法兑现后一个承诺。
听了神秀坦诚地解释,丹巴红着脸向神秀道歉,说自己不应该在大相寺内传播谣言,如今害了大家,大相寺被大火烧毁了,众僧都无家可归了,不过,对于《莲华真经》,他丹巴敢对佛祖发誓老住持确实对他说过这本镇寺宝书,既然《莲华真经》不在大相寺内,一定是被贡布长老私下赠给了央仓,让央仓带到大理国去了。神秀被丹巴一语点醒,不由恼怒道,
“这贡布实在可恨,既然把大相寺住持之位传我,何故私下让央仓带走大相寺的镇寺之宝《莲华真经》呢,这是大相寺众僧的公产,不是他贡布的私产,哪容他私相赠送,我现在既然是大相寺的住持,必得找到央仓,要回《莲华真经》。”
后来,无家可归的丹巴就跟着神秀四处奔波,未再背叛过神秀,这是后话了。再说拉巴被老管家找来,见到旧主朗噶,听神秀说要带他办一件事情,之后去投奔吐谷浑国王圣浑,这拉巴原本就是朗噶以前的亲信随从,自然听从主人召唤,二话没说就出去帮着老管家准备行装,等一切齐备,神秀、丹巴、拉巴一行三人就踏上了去大理国的路,追寻央仓去了。
央仓出了太阳城就直接回了仙湖村,此时已经入冬,祭奠了爷爷,陪干爹干妈和老族长一家一起窝过冬天,等到开春化雪,央仓搭上去大理国方向的马帮商队上路了。
去大理国的道路很不好走,多是崇山峻岭,江河奔流,最为艰险的是从德钦到大理国境内丽江的这段路程,这里雪山连绵,道路蜿蜒崎岖,只有马帮商队踩踏出来的羊肠小路,道路的一边是高耸入云的雪山,另一边则是万丈深渊的澜沧江大峡谷,一旦天有不测遭遇暴风雪,就根本无路可走,这茶商的马帮商道行路之难,难于上青天,一个人想单独去大理国根本就不可能,因此央仓并不着急,遇到商队就搭伴前行,没有同路的就住店等待,因为大藏国民众大多都是佛教信徒,一般听说央仓是大相寺的喇嘛,都敬重有加,愿意给予帮助,平时住店大多都不要钱,这样走走停停的三个多月终于到了德钦,再向前走就是横断山脉的梅里雪山了,这是最艰难的一段路程,只有翻越了梅里雪山,再顺澜沧江南下才能最终到达大理的普洱镇,这个马帮茶商的贸易集散地。
因此,一般马帮商队到了德钦,都会在这里进行休整,一是等待一个好天气可以一鼓作气翻过雪山,二是等待更多的马帮商队大家一起上路,这样路上相互有个照应,也会减少被困在雪山中的风险。傍晚,央仓的商队才到了德钦营地,在澜沧江边找了一块空地扎了营,燃起了篝火,埋锅造饭,这时,不远处早已经有了几个之前到达的商队营盘,漆黑的夜幕下,如钩的弯月朦朦胧胧,雪山变成了一道黑幕挡住了前方的视线,山脚下江边营地的篝火星星点点,偶尔传来思乡旅人的马头琴声和远处饥饿的狼群凄凉的嚎叫声,央仓和商队的人一起吃过干粮后盘腿而坐,正准备诵经坐禅,不想这时,远处营地走过来一人向商队头领益西一阵诉说,益西头领带着那人走到央仓面前,说道,
“这人说是从太阳城来的,向我打听你,我把他带来了,看你认识他不?”
央仓仰头打量了一下来人,那人身材高大,脸上有一刀疤,一脸凶相,央仓印象中并不认识此人。
“我不认识他。”
“你是大相寺的喇嘛,是叫央仓吗?”
“我是央仓,可我并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我们商队是从太阳城来的,一定有你认识的人,我带你过去,大家见个面如何?”
“你们是来自太阳城的商队?可我在太阳城没有几个认识的人,我准备休息了,明天再见吧。”
“有二个人,你一定认识,是他们让我来打听你的,还是请过去见见吧,就在前面不远,用不了很长时间,不会耽搁你休息的。”
那刀疤脸的人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燃着篝火的营地,并伸手上前来扶盘腿而坐的央仓。
“好吧,益西头领,我去那边看看就回来。”
央仓不好再推辞,向自己所在的商队头领益西打了声招呼,就跟着那个刀疤脸的人去了他们的营地。这刀疤脸不是别人,正是朗噶的那名亲信随从拉巴,央仓去的正是神秀所在的营地,央仓走近营地的篝火,影影绰绰看见二个秃头的喇嘛,那身影竟是如此熟悉,央仓正在疑惑,不想拉巴已经一把抓住了央仓的手臂,说了一句,
“主人,我把央仓带来了。”
闻声,那两个喇嘛一齐转过了身,这不是神秀和丹巴吗?央仓一个愣神,神秀看到央仓,笑道,
“终于等到你了,央仓,我在这里等你快一个月了,你再不来,我就准备翻过雪山去大理国找你了,你先过来坐下吧,坐下,我们慢慢聊。”
央仓无奈地在神秀和丹巴的对面坐下,而那个拉巴则在央仓的身旁坐了,拿起一把明晃晃的腰刀擦拭起来,央仓见状,知道现在自己是无法脱身了,索性坦然坐下,拿起丹巴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问道,
“你们千里迢迢地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事,我也不绕弯子了,我们千里迢迢地来找你,是要向你讨回大相寺的镇寺之宝。”
“我哪有什么大相寺的镇寺之宝?”
“央仓,你不用抵赖了,贡布长老一定把那本《莲华真经》给你了,神秀现在是大相寺住持了,你应该把《莲华真经》归还给大相寺。”
“神秀现在是大相寺住持了,那贡布长老呢?”
“你离开大相寺不久,贡布长老就在祖师殿内虹化仙去了。”
听到师傅贡布长老已然仙去,虽然央仓在离开大相寺前就知道,但如今真的听到了,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舍。
“你怎么知道大相寺有《莲华真经》的?”
“我听老住持和我说过,这《莲华真经》是大相寺的镇寺之宝。”
“既然你们千里迢迢为了《莲华真经》,神秀也已经是大相寺的住持了,我这就拿给你们。”
央仓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书交到神秀手中。神秀拿到《莲华真经》,看了看,又交给丹巴,丹巴颤抖着双手接过《莲华真经》,迫不及待地翻看了一遍后对神秀点了点头说,
“这就是大相寺的镇寺之宝《莲华真经》,终于在我们手里了。”
看到神秀和丹巴确认了《莲华真经》,央仓站起来想走,这时,神秀突然说道,
“央仓,你先别走,送我们一程,你再回去,怎么样?”
“为什么?我不是把《莲华真经》给你了吗?”
“你别介意,我们只有三人,你那边有二、三十人,万一你回去叫人来,我们不是还走不了吗?最后可能还得把《莲华真经》还你不是?你放心,都是出家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先送我们一程,天亮,就放你回去。”
神秀说着,上前拉住了央仓,又转身对那个刀疤脸的人说,
“拉巴,你先去和央仓他们的商队头领打个招呼,就说央仓故友重逢,今夜不回营地了,明早再过来,免得人家生疑,跑过来坏了我们的事。”
这样,拉巴又去了央仓所在的商队营地和头领益西打了声招呼,回来后,神秀一行三人挟持着央仓,连夜动身向吐谷浑方向退去。央仓无奈,被迫跟着神秀一行人摸黑向山谷外撤退,夜空中只有一轮弯月朦朦胧胧,星光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德钦营地越来越远,最后无法再摸黑前行,神秀这才让拉巴点燃了火把照明,继续连夜赶路,夜幕渐渐吞噬了一行四人。
让神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夜色下,一群群饥饿的财狼瞪大着眼睛向着德钦营地张望,因为营地篝火闪烁,人群聚集,狼群不敢轻举妄动,只在营地周围窥望,等待着些许可趁之机。这个机会因为神秀一行四人的离群出行出现在了众多财狼的面前,狼群迅速地跟上了神秀一行人,待到德钦营地的篝火消失在夜色中时,群狼突然扑上,神秀和拉巴本是军中猛士,反应极快,瞬间用手中火把迎击,心急的头狼攻击受挫,立即一声长啸,召集其他财狼逐渐来此聚拢,神秀等四人无奈边走边退,慢慢地退到了一处不高的山崖,再也无路可退,此时,还是拉巴更有经验,退走的路上收集了些树枝干柴,在山崖的崖顶点燃,狼群见有火光暂时不敢贸然进犯,但也不就此离开,只在不远处守候,等待着进攻的时机,拉巴看着越来越多的狼群,如此干耗下去,结果可想而知,只得咬牙对神秀说道,
“我和央仓先骑着马向一个方向冲下山崖吸引狼群,主人带着丹巴骑马趁着狼群冲向我这里时从相反方向逃出山谷,如果拉巴有命,会去吐谷浑找你们。”
说着,拉巴也不等神秀回话,带着央仓打马冲进狼群,神秀无奈,依着拉巴的指点等拉巴吸引走了群狼,从反方向带着丹巴逃出了山谷,而拉巴骑马还未跑多远,因为道路不清,那马一个踉跄卧倒在地,把马背上的拉巴和央仓甩了下去,拉巴抱着央仓顺势向山崖下滚去,群狼见有马摔倒立即扑上,瞬间把那匹摔倒的马撕扯得只剩下了骨头,但是当拉巴和央仓从地上站起时,又有没有抢到马肉的财狼逐渐围拢过来,此时的拉巴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挥舞着腰刀和财狼拼死相搏,央仓拿着火把跟在其后,渐渐地又不得不退回到了崖顶,望着越来越多的狼群,满身血污的拉巴彻底绝望了,看了一眼央仓,说道,
“小喇嘛,你不要怪我,不是我不救你,现在,我也是自身难保,你自己保重吧,我先走一步了。”
说着,拉巴一个纵身跳下了悬崖,无尽的黑暗淹没了拉巴凄惨的叫声,拉巴跳崖后,只剩央仓一人和残存的篝火,看着周围森森然的无数双饿得发绿的狼眼,央仓也绝望了,干脆扔掉了手中的火把,在篝火前席地而坐,闭上眼睛打坐入定,准备就此喂狼了。
就在央仓坐以待毙之时,一个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央仓打坐入定后,前方的残火并未马上熄灭,反而越烧越旺,红光映红了整个山崖,象东方初生的太阳照亮了一片天空,耀红了一双双发绿的狼眼,群狼一声声地仰天嚎叫,那声音此起彼伏,没有一点凄凉的味道,反倒像一段段喇嘛诵经的梵唱,随着那奇妙的狼嚎响彻夜空,群狼忘记了凶残和饥饿,没有了血腥。被一阵阵奇怪的狼嚎惊醒,驻扎在德钦营地的马帮商队纷纷从毛毡睡袋中起来,众人看到了远方山崖上的红光,这红光在漆黑的夜幕中分外耀眼,人们纷纷拿起火把向山崖方向聚集,待来到央仓所在的山崖时,天色已经微明,东方的启明星已经越过雪山之巅高高地挂在天空,狼群已经停止了嚎叫,四散而去,崖顶之上只剩下已经熄灭的篝火和还在闭眼入定的央仓,众人看见完好无损的央仓惊奇不已,益西头领从人群中走出上前唤醒了央仓,央仓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明,狼群已经消失,眼前站着穿着各色服饰的众人,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只剩下了灵魂和各路神仙相聚,待到听见益西头领和他说话,才知自己没有死去。
当益西头领说起了夜晚的奇观,连央仓自己也不敢相信,直到此时,央仓才从心里真正相信了贡布长老的话,原来自己真是祖师莲花生大士转世。当围观的众人听说了央仓夜晚被劫持的遭遇后,一起向央仓跪拜,称央仓是救苦救难的转世活佛。
自此,央仓转世活佛的名号随着马帮商队的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大藏国,央仓遇难的山崖也有了名字,叫佛光崖,而夜晚这片山谷的狼嚎变得不再凄凉,更像是被佛超度了的群狼的梵唱。
有了转世活佛央仓的同行,众马帮商队不再等候,当天就向梅里雪山进发,经过10天的行进,央仓一行终于顺利地翻过雪山,到达了南下大理的澜沧江渡口。
回头仰望身后神奇的梅里雪山,那湛蓝的天空下,一座座白雪皑皑的山峰象一个个威武的天神守护着天堂的大门,俯瞰着天下芸芸众生,上天安排了世人或欢喜或悲伤或顺利或坎坷的命运,天下之大,唯佛通天,佛之信众积善敬佛,盼望佛度来生免悲伤得喜乐,这就是世人的心理,满足人们的美好愿望,带给世人希望,这是活佛的责任,经过这2年来的磨难,央仓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在澜沧江畔,央仓始悟,开始了未来渡己,渡民,甚至渡国的历程。
到了澜沧江渡口就已经进入了大理国境内,一路顺风,央仓和益西头领的商队坐上当地的竹排顺流而下,3天就到了大理的普洱镇,这个马帮茶商的贸易集散地。普洱镇的热闹堪比大藏国的太阳城,普洱镇聚集了大理国的几乎所有的大茶商,因此大藏国的马帮都汇聚在这里进行茶叶交易,整个普洱镇就是一个大市场,这里的住户没有一家不做茶叶生意,较小的代卖别家的茶叶,较大的则有自家的制茶作坊,还有饭馆、旅店,做着一切与茶叶贸易有关的生意。白天,普洱镇的喧嚣让第一次到来的央仓甚为惊讶,卖茶的吆喝声,买茶的还价声,马队走过时的马蹄声,还有其他的各种声音搅合在一起,象一锅烧开的水沸沸扬扬直冲云霄。
普洱镇的茶叶在大藏国家喻户晓,民众称为普洱茶,这种茶叶与中土的散茶不同,大理国的茶商因为要和大藏国的马帮做生意,把采来的茶叶加工发酵做成茶饼茶砖,利于马帮长途运输。大藏国地处高寒地带,主要以牧业为主,当地很少出产蔬菜水果,日常进食又多以牛羊肉为主食,不象米面容易消化,而普洱茶不但能够帮助克食化物,还能补充人体所必需的维生素,所以普洱茶成为大藏国民众日常的生活必需品,到了一日没饭可以,一日没茶不行的地步,大藏国对普洱茶的需要量之大可想而知,正因为如此,普洱镇的茶叶生意才如此红火,尽管大理到大藏国相隔千里,其间崇山峻岭,江河奔流,但千百年来,因为这茶叶贸易,大藏国的马帮硬生生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出了一条道路,史称茶马古道。
这茶马古道不仅把大理国的普洱茶运进了大藏国,也把大藏国对佛教的虔诚带给了大理国。在大理国,举国信佛,因为茶叶贸易的繁荣,国民富庶,处处建有佛寺,皇族更是痴迷,段氏皇帝晚年出家修佛者不下十人,妙峰寺就是一座皇家寺院,坐落在鸡足山脉的最高处天柱峰上,寺中有一七级佛塔,登临其上,东观日出,南瞰祥云,西望洱海,北眺雪山,世人称为“妙峰四观”。鸡足山上松林茂密,修竹丛生,山间云雾缥缈,溪水琮琮,堪称佛教禅宗在大理国的第一丛林胜地。
马帮商队到了普洱镇,央仓就该和商队分别了,在几个月的相处中,央仓和益西头领相交甚欢,临别时,两人在一家小饭店一起吃饭,央仓想起了太阳城的妹妹德吉,就对益西说,
“我已经出家,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在太阳城有个妹妹,名叫德吉,现在是太阳城最大的马商,我写封信给你,你今后到太阳城有什么事情要办,可以拿我的信找德吉,她看了我的信后一定会帮你的。”
说着,央仓让伙计找来纸笔写了封信交给益西头领,两人就此分手,益西做完茶叶交易回了大藏国,后来联合德吉逐渐垄断了太阳城的茶叶贸易,这是后话。
央仓则转道上了鸡足山,拿着贡布长老给妙峰寺丹院管事松赞的信投奔到妙峰寺。这妙峰寺因为是皇家寺院,不象其他民间的佛教寺院,一般是不接待云游僧人的,但因为有松赞师叔的一力担保,妙峰寺住持慈济长老还是留下了央仓做了一名挂单和尚。
中土对出家人的称呼不象大藏国叫喇嘛,而是称为和尚,所谓挂单和尚,就是非本寺僧人来寺院临时借宿或短期学习的云游僧人,在佛教界,僧人不论属于何地何寺,只要有寺院就可以投宿,不用交纳任何钱财物品,每个寺院都会给投宿僧人提供免费的食宿,这种借宿在其他寺院的云游僧人就叫挂单和尚。因为有这样的行规,偶尔就会有一些挂单和尚到了条件优越或是禅宗底蕴深厚的寺院不愿离去,常年在其他寺院挂单修行,这样的挂单和尚象所挂单寺院的僧人一样作息,一样做早晚功课,因此,佛教界又有了另一个行规,就是长时间滞留寺院的挂单和尚如果没有离去的意愿,可以提出申请要求正式加入所挂单的寺院,经过住持长老同意,就可以成为挂单寺院的正式和尚,否则,那些申请未能通过的挂单和尚就被撤销挂单,劝其自行离开,一般能由挂单和尚变成挂单寺院的正式和尚是很困难的,只有那些佛教造诣高深的云游僧人才会被各大寺院欢迎接纳。
央仓虽然作为挂单和尚,但因为打算长时间呆在妙峰寺学习,而非暂时投宿,故每天也象妙峰寺的僧人一样作息,晨钟暮鼓地做早晚功课,刚开始,因为与妙峰寺众僧不太熟悉,闲暇时间,央仓就到丹院看望师叔松赞,陪松赞师叔聊天。从松赞师叔口中,央仓了解了妙峰寺的大致情况。
妙峰寺作为一座皇家寺院,除了鸡足山清幽秀美的自然环境和妙峰寺历史悠久的佛教文化外,与一般民间寺院不同的是妙峰寺有住寺武僧,在妙峰寺的大多和尚都会一些武功,因为大理国皇帝的经常光临,为确保皇帝安全,妙峰寺特意组织僧人在寺内传习武功,形成了妙峰寺特有的武术文化,渐渐地,妙峰寺周围的信众亦有到寺内习练武功的,成为妙峰寺的俗家弟子,这样,妙峰寺的武功开始在民间流传,时间长了,不乏有出类拔萃者在江湖上崭露头角,说起武功渊源追朔到了妙峰寺,于是妙峰寺的武功在中土江湖上名声大噪,偶有好事习武者竞千里迢迢跑到鸡足山的妙峰寺来要求以武会友,要和妙峰寺的武僧比划比划,住持长老不愿招惹是非,拒绝了来人要求,但那好事者竟然赖着不走,要求在妙峰寺出家为僧,这可难坏了住持长老,后来,还是请得大理国皇帝出面摆平了此事,自此,妙峰寺不再接待外来的云游僧人,亦不接受俗家弟子来寺内习武练功。
说到妙峰寺的武功传承,松赞师叔提起了妙峰寺的镇寺宝书《易筋经》,据说学习了《易筋经》的武僧可以把体力提升到极限,一旦修到体力的满境,可以洗髓易筋,凝聚全身之力于一指之上隔空击物力可透石,世人称此武功为“一阳指”。央仓听松赞师叔说到妙峰寺的镇寺宝书《易筋经》,不禁更加好奇,刨根问底地问道,
“妙峰寺既然有《易筋经》这样的宝书,那不是妙峰寺的和尚人人都可能炼成这神奇的一阳指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只有那些慧根达到四色以上,能够被住持长老选中传授《易筋经》,且把体力修到满境的和尚,还要有一枚极品体力丹的帮助才能最后打通全身经络炼成一阳指神功,这四个条件缺一不可。”
对于央仓天真的问题,松赞师叔笑着解释道。
“那什么人才有可能被住持长老选中传授《易筋经》呢?”
央仓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一定是住持长老的内弟子。”
听到松赞师叔说出的条件,央仓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道,
“妙峰寺住持长老象大相寺住持一样只收一、二名内弟子吗?师叔,现在的慈济长老有几名内弟子呢?”
“住持长老的内弟子确实不多,数量和大相寺的差不多,现在的慈济长老只有一名内弟子,不过妙峰寺和大相寺不同,因为每一个有条件可能炼成一阳指的长老最后都要闭关打通全身经络,这闭关少则1年,多则5、6年,闭关10年的也有,所以妙峰寺的住持是各大长老轮流做的,每个长老做住持的时间都不是很长,慈济长老的前任住持是他的师兄明智长老,明智长老现在还在后山闭关静修呢。”
“那各大长老选择内弟子的标准是什么呢?”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猜想至少慧根应该在四色以上吧。”
央仓听明白了有关《易筋经》的传承,不再多问,又和师叔聊起了松赞以前的经历。松赞是贡布长老的师弟,松赞幼时父母双亡,被师傅收养,并且收为内弟子,但松赞慧根只有三色,未能被师傅传授《莲华真经》,是不可能接替师兄做大相寺住持的,因此成年后就外出云游到了妙峰寺,感受到妙峰寺与众不同的寺院文化,就提出了入寺申请,因为松赞以前跟随大师兄学习过炼丹,脑力达到了第三阶段满级,借助妙峰寺的皇家极品的炼丹炉乌金鼎偶尔能够合成极品丹,这正是各位长老修炼一阳指所必须的丹药,而妙峰寺的和尚因为没有提升脑力的秘法,一般脑力最多只有第一阶段满级水平,根本不可能自己合成极品丹,正因为这个原因,妙峰寺住持同意了松赞的申请,让松赞掌管了妙峰寺的丹院,专事极品丹的炼制,松赞也乐得炼丹,就留在了妙峰寺,成了妙峰寺的正式和尚。说到炼丹,松赞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央仓,
“贡布师兄的信里说你是唯一得到他真传的内弟子,让我照顾你,我想既然你是贡布师兄唯一的弟子,他一定传给你《莲华真经》了吧,你的脑力修到哪个阶段了?”
“师傅贡布长老对弟子有再造之恩,不瞒师叔,师傅确实把《莲华真经》传给了我,本欲把大相寺住持之位也传给我,但中途生变,被以前大藏国的武定王朗噶,现在大相寺的神秀喇嘛夺去了住持之位,不得已,师傅才介绍我来妙峰寺避祸,而《莲华真经》在来大理国的途中又被神秀带人劫走了,至于脑力的修习,弟子央仓目前侥幸已经达到满境水平了。”
“什么?看你如此年轻就把脑力修到了满境的水平,这不是说,你随时可以虹化仙去吗?”
松赞惊讶地看着央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不象师叔说的随时可以虹化仙去,我还要有一个特殊的机缘才可以,否则会坠入地狱的。”
“这个,我听我两个师兄说过,那么以你现在满境的脑力合成极品丹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我用大相寺丹院的神龙鼎合成过极品丹,师叔提起,我临来大理国前合成了一枚极品体力丹,准备孝敬松赞师叔的,我这就拿给师叔。”
说着,央仓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松赞。松赞从小布袋里拿出丹药放在手中端详,只见那丹药通体血红,泛着荧光,晶莹剔透,温润如玉,看得松赞啧啧称奇,
“我也合成过极品体力丹,但与你这枚相比可差远了,你这枚体力丹应该是一枚上等的极品丹,这东西可是宝贝啊。”
“松赞师叔好眼光,这的确是一枚上等的极品体力丹,在丹药行里称为宝贝丹。”
“如此价值连城的宝贝,你真的舍得送我?其实,我慧根只有三色,拿着这等宝贝丹也没有什么大用,不过,你也知道,象我们这种练了一辈子丹药的人如果没有见过这等宝贝丹总是没有什么颜面的,今天,你既然说是孝敬我的,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说着,松赞笑呵呵地把宝贝丹放进小布袋中收了起来。看到松赞满意的笑容,央仓也附和着笑了笑,又问道,
“我师傅贡布长老在我离开大相寺前曾经特意交待我来妙峰寺一定要修习《莲华外经》,听师叔刚才所说,这《易筋经》应该就是我师傅说的《莲华外经》,既然妙峰寺的《易筋经》只传本寺住持的内弟子,而我师傅贡布长老已经仙去,松赞师叔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也做了住持长老的内弟子呢?”
听到央仓提出的要求,松赞有些迟疑,不过刚接受了央仓的重礼,也不好推辞,只得应允道,
“做慈济住持的内弟子,我没有什么把握帮到你,这要靠你自己的运气了,但让你成为妙峰寺的正式和尚,我还是可以帮你的。”
“那央仓就先谢过松赞师叔,以后还要让师叔费心照顾,央仓一定会象对待我师傅贡布长老一样孝敬师叔的。”
“这话,我爱听。”
自此,央仓和松赞亲如父子,松赞也多方照拂央仓,使央仓顺利习得《易筋经》,练就了意动神功,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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