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初平阳家的大和堂为啥那么抢手呢?关键在于它的位置——大和堂紧邻石码头,从它的二楼就可以看到船来船往的运河。
周至诚在某领导的办公室里,“凑巧”看到了一份内部文件上的一段话,其大意是:沿河风光带临水一线,尤其石码头附近,不得再添新建筑,现有房产暂时保留。这就意味着,大和堂将是若干年内,这一带面朝运河的唯一建筑。
什么东西一旦唯一了,其价值自然也就高涨起来。所以,周至诚才如此执着地要将大和堂弄到手。
面对周至诚不屈不挠的坚持,初平阳毫不动摇。直到提起舒袖,事关舒袖的后半生幸福,初平阳不能不有所考虑。
但福小那边是万不可反复的,只要“天赐”这个名字还没有从他头脑里彻底抹掉。周至诚算盘打得再好,也料不到他盘算的不仅仅是活人的事。
周至诚有韧性,初平阳比他还有韧性——为了天赐,他是不会改主意的。
初平阳明白,事情早晚得解决,否则,这个周老板还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他的。鉴于此,初平阳提议比酒,先倒下的算输,以此了断此事。
周至诚轻蔑地笑了,初平阳那点可怜的酒量,他早就看出来了,比酒? Hu怕Hu啊?
初平阳又要了四箱德国黑啤,两个人十瓶十瓶地开喝。周至诚姿势优雅,面带微笑,眼神慈祥地看着初平阳;初平阳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咽着酒,脑子里是舒袖喝啤酒的样子,靠着这点想象,他才觉得他不是在气急败坏地把自己往死里逼。
第九瓶酒下肚,初平阳感到胃里出现了温泉,咕嘟咕嘟地要往上冒泡。这是他有生以来喝的最多的一次。喝完第十瓶,完成了第一轮,初平阳去了卫生间,上下排水之后,洗了一把脸,觉得整个人如同获得了新生,回到包间,开始新一轮的战斗。
又是十瓶,再来十瓶。三十瓶了,初平阳脑子里的舒袖越来越远。期间他又去了几次卫生间,对“吐故纳新”这个成语有了切身的体会。身体越来越轻,脑袋却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恨不能一头栽倒地板上。
但他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初平阳用双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牢牢地捧住自己的脑袋,晃晃悠悠地进入了梦乡......
然后,刘欢唱着《我和你》将初平阳从梦境中拽了出来,手机响了。母亲急切地问他,没事吧?又问他在哪个方向。听到初平阳回答说在市中心偏西,母亲松了一口气。晚饭后,母亲占卜显现东北方向有凶相(这一点将在后面的情节中得到验证),儿子不在那里,她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初平阳又要睡着了。刘欢又唱了起来。这次是杨杰,提醒初平阳别忘了早上五点去接易长安,四点半在石码头碰面。初平阳看看手表,说了句“待会儿见”。看到对面的一堆空瓶子,初平阳才想起周至诚。奇怪,人怎么不见了?
初平阳顺着椅子上的一只胳膊往下找,周至诚歪倒在地板上,隔一会儿突然想起一声尖利的鼾声。这个喝多少也不会吐的男人,把自己放倒了。只进不出只能是失败者。初平阳拿起一瓶酒,举起来,说:
“袖袖,对不起,我赢了。”
周至诚拿出一沓报纸,指着其中的一篇专栏文章,问初平阳写的是谁。文章的题目是《你不是你》。
这个人是“我”的中学同学,身材高大,脾气出奇地好,从不和人争辩。“我”说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我”说怎么干,他就怎么干。文理分班时,本来擅长理科的他,跟着“我”学了文科,高考志愿跟“我”一模一样,俩人考入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
勤工俭学做家教时,孩子妈把他盯上了,在她的引诱下,陷入不伦之恋,他被动地快乐和煎熬着,后来女人主动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随后,他被动地和一位师姐好上了,师姐毕业出了国,刚入校的一个师妹喜欢上了他,紧急来了一场三个月的爱情,他毕业了。
毕业时,某单位领导看好他的才华,禁不住领导三番五次的力邀,他去了此生最厌烦的机关单位,单位里的一位女孩主动发起进攻,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也不至于讨厌,半年后他们奉子成婚。后来他被借调到离家六百公里的单位,出轨于一位有夫之妇,依然是女人主动,被女人的丈夫发现。东窗事发,他只能回到原单位,原单位却已经没了他的位置。老婆知道了一切,吼道:
——滚出这个家!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是他这辈子接受的最后一个决定:那好吧,死了算了。
他飞身而下,跳楼身亡。
你不是你,你没有自己的独立意志,你被动了一辈子,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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