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为止,教育在某些方面,无非就是教人们学着说谎,并适应这件事实。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拍打着烧焦的废墟大喊,周围都是散发着力量光圈的人。
力量感不一定由体格和武力展现出来,总的说来,是对弱者的一种压迫。作为一个受害者的生活已经够痛苦了,如何还要去加害别人?人类进化缓慢,大概就是因为更多的人在面临向生活求学时,被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侮辱和大面积压制。孩子们早在其童年时期(包括青春期)就一直在受这样的迫害,在那时就被告知为低智商儿童、无能的学生,受到这种沉重的价值观影响,要想在成年后有勇气咸鱼翻身,可见难度之大——很多身边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刽子手。那些所谓的过来人和美名其约、帮我们规划未来的人,都无外乎做了一件事:先将孩子的腿打折,然后为其定制一副完美无缺的拐杖。
另外,是那些刽子手指出问题的方式,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多数时候他们并没有指出问题,而是用一种责备的口吻取笑你的能力,再将你的梦想扼杀在摇篮里。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即使站在高处也不应该忘记自己在泥泞时连滚带爬的样子,若真的谨记这点,他在面对一个同行的新手时,就不会忘记尊重是何等伟大的美德。
或许我们高估了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绝大多数人对自己给别人造成过的伤害一无所知。当我们说人总能忘记一些不好的事情,并不一定是真的忘掉了,而是暂时没有情境刺激它们再次诞生—真正叫人痛苦的事,不是说忘就忘得掉的,概念的混淆和谋杀没什么两样。如果那些自祤为精英和有识之士,能在面对心中的那些弱者时,在指出其问题的同时又能在其人格和梦想上进行逼发勇气的激励,那么人类才真正完成了教育的使命。
你看,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梦想,是一场有必要进行却无法行进的革命。这样看来,身体与心灵健康都会与我失之交臂,我会英年早逝。而每次说出这一“预见”的时候都被被母亲给大骂,说我成天胡说八道疯言疯语。我看她不一定看不到这个事实,只是因为对我的爱叫她恐惧,真发生那样的事情,想必她也会崩溃,步入我的后尘吧。
好啦!我就听你一次,换个话题讲讲吧。
在别人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开始我提到过身边陌生的女人们都会称我为渣男,那不过是她们浅显的论断罢了。视野广阔的人对下定义本身具有一种本能的厌恶:人是最复杂矛盾的综合体,终其一生一个人还都无法认清自己是谁,更别提那些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一个人从他们眼前路过,就当机立断讲扯起是非来,那样的人眼睛有多污浊不清了。人们眼中的世界不同是因为人互不相同,所谓的真实的世界,不过是他们所看见与所理解的世界。人性也一样,在我看来,没有人能做到完全的表里如一。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又怎能以一个人所做的一些行为来评判他整个人全身呢?
论行为的疯狂与执着,现实中已经有了最佳人选。文森特·梵高是个工作狂,绘画产量极高。然而,还不到几个星期,这个达到自己绘画生涯顶峰的人却自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我不可能想得通,我们这类人的命运,要不是去“自杀”,就是让“他杀”了:原本具有回归本性的机会,好不容易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却让某个人的出现完全给改变了。有一天我正在一家韩餐厅用餐的时候,毛方林一边喝汤,一边对我说了一句话。
“你啊,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废物,真的,叶信,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成功。”
他这个论断倒是下得轻松!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要想内心毫无愧疚地生存下去,其实是不可能的,不光是各个岗位上的人,就连走在街上去看行人的脸,你知道谁的心中正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与罪孽吗?把一个不正常的东西混入同样不正常的东西里面,看起来不就正常得不得了了吗?毛方林,从一开始打心里就没有正眼瞧过我,一旦我的生活出现了变好的迹象或者转机,他就拼命琢磨着怎么让我重新栽落回那悲惨的境遇里。在他心中,我不是好人,是个玩弄女人,没有责任感与吃软饭的家伙。对他来说,监视我、教育我就是他的最大使命。我拼尽全力躲来俄罗斯,试图忘却国内与那些女人之间的悲伤往事,这一瞬间又在我心灵之窗的缝隙中挤进一只怪虫,用它身上的剧毒再次感染并发作了我记忆的疮口。刹时间,韩璐佳、赵淑窈、叶欣、敏、玲悦,这些可爱的面庞一一在我胸口蠕动,我一阵剧烈地反胃,哇的一声将她们的脸从口中吐了出来。
她们的脸形成一团团黑色的黏状球,在地面上不断蠕动,然后连接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女人的身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我。
我有我要赶去的远方,哪怕风雨兼程披星戴月......
我有我要赶去的地方,哪怕那海岸至深黑暗无光......
我有我要赶去的地方......
我颤颤巍巍地对着那巨大女人说出这些话,声音却像蚊子一般,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放过我吧......求求你......
“喂,废物!去外面走走吧。”对于毛方林那种恶语相向,我竟然没有涌出丝毫的不安。要是换作以前,听到这种话,我一定会流下屈辱的泪水的。现在,我无法同这些嘲笑我的人一起哈哈大笑了。
“好的。大恶人。”
走在街上,有乞讨者向我讨钱,我随手扔给他几枚硬币。我和毛方林,我俩看起来是那么的相似,那些看向我们的街头上的国外人,在他们眼中,我们应该是一起旅行的伙伴。这是我性格里另一个弱点,一个尽管知道与某人在理念上不合、彼此也知道对方不是一个良好的交友对象,可只要他总在思想上与我针锋相对,我便不得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了。毛方林肯定早就深谙这一点,并暗自发笑。我与他在街边啤酒摊买了啤酒,举杯共饮,他的手又随意搭上我的肩头。
就这样拼命喝着,我突然想起了一幅画作,在那座麦田,黑漆漆的群鸦发出嘶叫的怪声一下子飞出来。
“问问看吧,在你心中谁是一个饱受折磨的艺术家,疯狂的天才?”我问毛方林。
“是我啊。”
“别在那说笑了,再仔细想想。”
“你的意思莫非是那个荷兰人?他啊,可不算什么天才,他就是个不堪入目的怪人,和你一样,就是画得非常拙劣。对我来说,我,就是我心中最伟大的画家。”
我无心与他争辩,而是陷入了沉思。现在想来,梵高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在梵高的一生中,一直有着孩童般的信念,他的艺术革命,现在终于被人所知晓。 但《麦田群鸦》,难道是遭受挫折后绝望的呐喊吗,是他永远无法认识到自己绘画的洞察力,抑或是最终修成正果后的一声凄惨呐喊吗?
《麦田群鸦》,它狂暴,生硬,有不可抗拒的感情因素,它会是给人们带来的新的艺术的形式吗?
他的画,如同地狱中的熔炉。
一个人怎么能够创作出如此令人眩晕的艺术作品呢?也许,艺术从来就不是首要的,最重要的是去寻找救赎。
“亲爱的提奥,莎士比亚真是太优秀了。他的语言和写作方式就像,一只由于兴奋和痴迷而颤动的画笔。”
在那张疤脸和破旧的外套里面,文森特生活在想象的世界中。他活在自我的幻梦里,现实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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