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文艺出版社开始变得有些让人厌恶了。起初我是因为这个社出版了一套三毛的书,且装帧与质量都属上品,而留意的。后来这社又出版了一批张爱玲,也是很走心的。然而这之后,十月文艺仿佛着了魔一般,一年再版一次三毛,不过是换了个封皮罢了。如此有些无赖的做法,我想三毛要知道了,大概不会高兴吧。
我在物外书店的某个角落里翻出这本“三毛”的“新作”――《清泉故事》,自然还是买了下来。三毛自己的作品读了不少,她的翻译,倒是鲜有读过的。首篇便是为这本译作所写的序言――我们也该懂的,序言长得如同她自己又在讲一个“故事”,全然不顾她要译的内容,自然更没有所谓的“吹捧奉承之词”,也不见常人“善意的自我揣摩”之论。总之,文字还是三毛的,却太不像一篇序了。
你看她,就是这般特立独行,连个序言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写,非得拉你坐下来,讲讲她怎样就认识了这位丁青松神父,甚至连吃顿饭也要反复的写,生怕你不懂她这样的热情。
我们认识三毛,多半是从她那富有传奇的撒哈拉开始的。也全得益于她的碎碎念,我们才仿佛对她这个遥远的女子的生活“颇为熟悉”,一些骨灰级三毛迷聊起她更是“了若指掌”。叫人听来不免觉得害怕。
写散文的很多,高手大家也不乏其人。譬如早起的余秋雨,写的历史散文大气磅礴,叫人惊羡。读起来自然受益匪浅,然而终究久了有如教书先生之于学生,不免过于严肃了些;又譬如杨牧、韩少功的小品散文,读来清新明快,心情舒畅。然而久之,也不免觉得太过匠气,有如观艺术品,读前就往往有拔高之意,仰视久了,也终究不舒服。
三毛的散文这时候出现,就真是太好不过了。
她这个人奇,前十来年封闭不肯说话。自遇见顾福生这位有缘人,话就开始多起来了。后几十年的朋友,更是遍了天下。然而她人活泼起来了,文字也并未刻意去隐藏什么,反倒是每每写来,都是自然洒脱。虽然絮絮叨叨了,但真是没有比之更亲切的了。从没见过谁还能把散文这样写,也从没有觉得散文胆敢这样写。三毛她做了,而且做得漂亮。
也许我们不该称她的文字为散文。那更像是日记随笔。就有如我们今日在朋友圈里写个日常。三毛的文字就是她的日常。倒不是她的生活真就如此传奇丰富,只是她用心在过日子,所以一花一草皆有故事,一人一物都不乏情怀。她又才华横溢,只简单几笔,就讲得好似这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自然,这些被她讲得温暖的事,乃因为她有爱。她虽总是搞得自己好似一人孤单单的,却明明比谁都侠道古肠,不肯轻易惹人不快。许多人说,自荷西走后,三毛的文字就太多的悲伤。我却以为,荷西之后的三毛,才更是她本心的写照。她处处想着法的隐藏她的悲伤,想写得快乐些。她知道读她文字的人,想要的是什么。她只想传递些许快乐,即便那快乐于她已很奢侈了。
她从来都不是以一个作家的身份在与这个世界,与我们对话。她想我们该是朋友――即便你我并不喜欢她的文字。重要的当然不是文字啊,重要的是,这个故事是三毛讲给我们听的,是讲述者本人,而不是故事的内容。就如老友一样,我不见得非得记住她的每一件事,我只需知道,某一天我见到某个其他的人,遇到某件其他的事,我忽然想起她来,“啊,她若是在这里,若是认识这人,肯定很欢喜吧”。这欢喜,我将迫不及待的要告知她――即便她早已不再身边。那么我写吧,也许某一天她能看到呢?只要她能体会半分我当时的喜悦,我想这事便很是值得。
我想,三毛也许更愿我们这般读她。
倘若如此,何必为她离去耿耿于怀呢?何必为她的悲伤过于介怀呢?
我只是又见三毛了,我好欢喜。
2015年10月25号,于物外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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