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年校考季

画着名为“我与国美校考”的愚蠢作业，于是又回想起了这四日考场上的情形。

又过一年校考季

做了两场素描模特，一场色彩模特。图媒、造型和设计。刚好和自己校考的科目一样。

共计八个半小时。

天持续不断地下着小雨，有一日下午甚至下起了雪和冰雹。这时候背着硕大的画袋在满是水坑和泥坑的路上瑀瑀而行，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想起去年冒着大雪去杭师大考川美，紫璇那个小小的抱着画袋低着头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慢慢走着的身影至今依然可以直击我的心，逼我流下泪来。

有些自知之明地说，我大概是个不称职的模特，在那把椅子上坐了不过半小时就会开始不间断地细微蠕动，像是被绑在油锅上一样。

我在脑子里不断涂抹出芝士汉堡、黄油苹果、T骨牛排、糯米粽子、烤得吱吱作响的火鸡、放了凯撒酱的沙拉、佛罗伦萨小巷里的冰淇淋、红茶玛奇朵、金枪鱼罐头、上校鸡块和书城对面的牛肉面的滋味以抵抗腰背的酸痛。未果。

在试图僵硬成一尊石膏的过程中我失败惨重。

我的确记得去年为我做模特的那位一动不动的小姐姐，她带着冷冽的眼眸和精致的妆容像是一个天使般出现在地狱的尽头。我细细描绘她衣裙上的每一个花边，心想如果我也有这个机会，一定要也这样坐得端端正正的。就当是还愿也要撑住。

那可是一张90分的高分卷。

但当我真真切切坐在那儿，我感觉再多坐一秒我就会晕倒或者死掉。

又过一年校考季

由于配了隐形眼镜，我得以观察到考生们饿狼般审视的目光，仿佛我是被供在祭坛上的祭品。他们围着我跃跃欲试地想要撕开那些衣衫和皮肤，看看那副皮囊下到底装着哪些该死的导致凸起凹陷的结构。

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去年这时的我也拥有这样一双凶狠的眼睛，隐含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我看见他们自信的脸庞，带着一些故作姿态然而极为可爱的潇洒不羁。乱丢的画袋和甩得到处都是的颜料似乎成了昭示自己特立独行和毫不在乎的道具。

在大脑的某个角落自己的影像与他们似是而非地重合了。

只是删去了转身回头之间拭去的泪水和雨中人群里落寞的背影。

穿了层次丰富、黑白灰关系分明、颜色整体、造型简单常见的衣服。回忆起去年我们对模特的小请求，小心翼翼地摆放自己的脚，一前一后，决不平行。

——嘿。学姐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们得自己努力。

我默默为他们祈祷。

后来我看见他们画的我，是那么的丑陋和难以形容。他们似乎没有理会我特意为他们画的妆，把我画得像是一种骷髅、猴子和青蛙相混合的复杂生物。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化成了那种样子。

心里的那一点点乌托邦般的怜爱被掐去了灯芯。先前在构思那份作业时脑中冒出的那句轻柔的话语——“在人群里那个最孤独的你/新的一年，值得被温柔对待。”——现在觉得似乎并没有十分放上去的任何需要。

嘿。真讨厌。

又过一年校考季

我不是很希望自己处于一种冷眼旁观的状态，因为分明没有脱离尘世的我心里依然杂草丛生。

然而坐在台上，我愈加感觉到这场没有硝烟的厮杀是如何温水煮青蛙地血流成河，如何不动声色地尸骸满地。

而去年的我，毫无意识地提着大刀站在这一地血污当中。

我的前辈们大概也揣着一颗火热的心脏悲悯地看着我们这群自作聪明的小傻瓜的一举一动吧。像如今的我一样。

但至少现在，我可以轻声对自己说，人群里最孤独的你，新的一年，值得被温柔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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