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

文|不舍

老王家里不富裕，吃的勉强能解决，可三个孩子的个子蹭蹭的往上长，转眼衣服裤子就短了一截，虽说老三穿老二的，老二穿老大的，老大又捡他大姨家孩子的，可这老二是女孩，小时候还好说，现在到了十二岁，上初中了，还穿的跟男孩子一样，总也不是那么回事。再加上衣服经过这么一折腾，基本上到二闺女那也剩不下什么了，老三倒捡了便宜似的，偶尔还能穿件新的，可这孩子实在是太皮，不是糊了一身泥，就是出门掏鸟蛋扯破一个大口子，为这，两口子没少拿棍子结结实实的揍他，揍完好两天，然后又外甥打灯笼——照旧。

老王媳妇人前人后的埋怨：“没本事，孩子连腚都快漏出来了！”“当初瞎了眼了，嫁了这么个窝囊废1”“要不是这三个孩子绊着腿，早离了。”诸如此类的话，邻居们听了，随便宽慰几句，然后走开赶紧传给别人去了。自然这话老王也听得到，即便是当着面，老王又能怎么样呢？呵呵的干笑两声，然后拿起锄头下地，去干那一亩三分地的活。真的只有这一亩三分地。就靠种点土豆，高粱勉强维持家用。家里养了几只鸡，一头猪，然后靠着他大姨接济点，孩子们算是有学上。老王媳妇呢，家里一摊子，三个孩子的一堆事，就离不开身，唯一的乐趣可能就是数落老王了。可这些话不能在老二姑娘面前说。这孩子气性大，听见娘这样说爹，就不乐意。尤其是到了现在这个年龄，更是什么都看不惯。一会儿嫌弃娘做的饭是喂猪的，一会又说大哥趁早别上学浪费钱，回来帮着干活，反正学习也不好！晚上有逮着小的，给她干这干那。二姑娘仗着自己长的漂亮，在学校里成绩又好，拿回来几张奖状，在老王家里是吆五喝六的。老王自从这二姑娘拿回来奖状的那天起，就越看这姑娘也顺眼和稀罕，出门走路头都抬得高高的，他觉得呀，这老二虽然是个姑娘，但将来肯定有出息。你看他大姨家儿子都十八了，上了十年学了，也没见着一张奖状啊！周围邻居也没有啊！就村长家的那个半大小子，听说拿过一次，村长还用镜框子装在里面。而他们家的二姑娘一连好几年，都拿回来。不说别的，单凡提起他的二姑娘，老王就满脸笑意，一脑门子傲娇。所以，老王惯着她，由着她，兄弟两个也都得让着她。其实捡来的衣服早就是老大穿穿，然后就放几年，给老三穿了。二姑娘过年和九月份的开学就都能穿上两身新衣服，这让兄弟两个又羡慕又妒忌又无可奈何。“好男不跟女斗”，这是老大跟老三经常说的一句话。这样一来，二姑娘在家更是耀武扬威。这种优越感一直持续到今年上初中。

二姑娘成绩好，考到了县里的初中。为这，家里把那头唯一的猪都卖了，从头到脚跟姑娘添置了一套新衣服，新鞋和新书包，老王兴高采烈的送姑娘到县城，望着县城里的三层楼和马路上的小汽车，觉得这样体面的日子似乎也离他不远了，有这样优秀的女儿还有什么不能想呢？到了校门口，老王死活也不进去了，看看自己灰突突的鞋，打着补丁的衣服，尽管他也想进去看看这县城里的学校，可为了不给孩子丢面子，就匆匆忙忙嘱咐了几句，离开了。盼望着，盼望着，一周的漫长的等待，这个周六，老王早早的在村头的路口等。却等回来二姑娘 “再也不去上学了！”的话。晚上一家人围着二姑娘，二姑娘却只是一个劲的哭。哥俩也慌了：“你说是谁欺负你了，我们揍他去”老王媳妇又心疼又埋怨“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们咋知道啊1”折腾了半宿，二姑娘愣是再没说一句话。大伙累了，就先都先睡了。半夜里，二姑娘不知道怎么地，又哭起来。老王两口子仔细一听，好像是在做梦。梦里喊着：“你别过来，别过来！啊！”两口子赶紧起身，跑到姑娘屋里，叫醒姑娘，可孩子又只是哭。这哭得老王心都碎了。折腾了一晚上，孩子早上好容易睡着了。老王越琢磨这事越不对劲，他决定去学校看看。老王媳妇说：“学校放假，没人，你星期一和孩子一块去问问。”老王等不到星期一，赶了最早的班车就又到了县城，距上次只有一个星期，可这次的心情像个秤砣。到了学校，果然大门紧闭，旁边有个小值班室。老王走近，只听得里面一阵嬉笑声。几个人在聊天。“那个姓王的小雏儿怎么样？”“得手了？你小子可以呀!”“你们信不信，信不信，那小妞竟然连丝巾都没见过！”“什么？一条丝巾就搞定了！早知道，我就上了！”老王憋红了脸，冲进了值班室，只见几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正抽着烟，喝着啤酒，肆无忌惮的聊着。老王突然冲进来，把这几个小子吓了一跳。

“你们刚才在说谁？是不是王小红？”老王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丫是谁呀？”

“该不会是王小红的爹吧！”

“给你说实话，这是校长的儿子，看上你闺女了，怎么的，还不行啊！”几个小伙子推推搡搡的就把老王推倒地上了。老王挣扎着站起身来，拿起酒瓶子就往那个所谓的校长的儿子头上砸去，顿时，校长儿子头上像开了花似的，酒水、血水一齐迸溅出来。“出人命了！”这几个小子跑出了值班室。

再后来，校长儿子送进了医院，好在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老王去赔礼道歉。双方约定：老王拿出医药费一千元，校长不追究老王的问题，同时保证他儿子不再骚扰老王的女儿并保守这个秘密。校长出面，老王的女儿转到到到另外一所学校上学。问题好像解决了，可好像又没解决。老王期待的女儿的出息，带来的体面可能真的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