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
“你是说那件事？”
“对啊，也不知道现场清理好了没有。”
“也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至于吗？”
“……”
零零碎碎的小声交谈还是飘入她耳中，她抱紧了手上的书，低头，快步走过。
背后似乎还有人在指指点点，“你看，就是那里，听说是先摔倒树上，然后才被弹到车上的……”
“哇塞，可怕……听说好像还是个学霸吧？”
“哈哈哈，学霸啊，真可惜，就是不知道车险有没有人赔？”
……
拐角有面镜子，白色的墙面上用红色塑料纸贴了正容镜三个字，她匆匆扫了一眼，白色校服的女孩，脸色苍白。
回到教室，先四下环望了一圈，都在三三两两的交谈着今天早上的重大事故，一张张脸上，带着兴奋的狂热。有人看到了她，摆手和她打招呼，邀请她加入。
她回了个微笑，摇头，坐下。
“七月，你应该知道了吧。”
邻座的男孩是班长，七月很欣赏他的一点就是非常负责任的态度，此刻教室里吵吵嚷嚷，丝毫没有自习的气氛，于是挑眉，“大班长不管一管吗？”
视线的余光里，男孩皱着眉头在纸条上回复，沉默的表情。七月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唉，谁知道真的假的呢。
“11班8号。你应该也认识。”
也？
“你和她？”
“初中同学罢了。”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学校现在不是说要禁止讨论？而且你怎么说我认识她？”
男孩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是她读不懂的深沉，“你们军训的时候是一个班的，分配宿舍的时候好像就在你隔壁，我见过她和你打招呼。”
“……”七月抿了抿唇，“我没什么印象。”
算了，男孩把纸条收好，夹到练习里，抢在进门的班主任之前说了一句，“我回去找找有没有照片吧。”
七月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要怎么作答，算了，随便吧。
班主任是一个微胖的老头，是那种眯眯眼一看就很和蔼的样子，此刻却一脸严肃的拿着讲义，用三角尺在第一排的同学桌子上敲了敲，“不管怎么说，逝者已逝，你们这么谈论有什么意义？能不能拿一点精力放到学习上，你看看你们这次小测，错了多少？”
班级里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凝滞，七月吐了吐舌头，翻开化学练习册，趁班主任转身的时候一下子趴下来，在桌上用铅笔写字，“1108？”
浅浅的，其实也是不用用力就可以擦去的力度。
一切都一如往常啊，盯着满黑板的板书发呆，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空调断电，然后大家一起抱怨一起燥。
七月觉得没什么啊，除了同桌一直摆出的臭脸，一切都很正常，地球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就不转了，末了，还想，应该转的更快才对。
没有谁要对谁的不负责任负责，是这样的吧……吗？
洗漱完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到电脑前，几乎要被未读消息淹没，先点开初中同桌的语音，她被分到了11班来着的，“七月，我真的好崩溃。为什么人们总是可以拿别人的痛苦来取笑？”
七月记得今天有人告诉她来着的，说是11班的班长发了条说说，大致是控诉有人拿逝者取笑太过不尊，那时七月还想，已经传的这么快了吗？
“当然了，全校的人都知道了好不好，早上第二节的时候，救护车声音那么大声别告诉我你没听见，半小时不到就传遍了好不好，也就是学校嘴巴严，现在还没有扩散出去，不过也就是早晚的事了，怎么可能瞒得住啊。”
七月刚想问，那学校为什么要封锁消息啊？然后就想起来：对了，高考成绩才刚刚出来，学校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影响下一年的招生情况……也不知道今年的红榜怎么样？
七月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甩到脑后，回了个拥抱的表情。
毕竟从头到尾，这件事，和她无关吧。
然后是班长的，其实只有一张照片而已，是他们的初中毕业照，一圈人笑得开心，只有左边第一排的角落，一个女孩子，有点胖，格格不入的样子，刘海遮住了半边脸，七月的第一感觉是有点阴沉。
“长头发的那个女孩子？”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是。”
“我不认识啊。”
“那是她之前的样子，高中之后她就开始暴瘦，说是好像连骨头都看得清楚的那种。对了，她军训前去剪了短发来着的。”
七月想了想，好像，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她是不是一直不太讲话？”
对方就不回复了，头像是一片死寂的灰色，好像不存在了。
不存在的啊。
七月拿着手机趴在床上，学校的贴吧里已经有人在问了.
楼主：“喵，今天我大一中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咩？”
一楼：“楼上是刚刚毕业的高三党吧，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二楼：“好心回复楼主:高一jump【You jump,i jump】.jpg”
三楼：乖宝宝什么都不知道【呲牙】。
四楼【楼主】：有哪位知情人士可以透露一下咩？
……
十八楼：那个女孩子是自闭症吧？听说不止跳了一次，还有一次是被高二的体育兵拦回来的。
十九楼：表白高二7班的体育兵啊啊啊
……
后面就不想再看了，七月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听班长那么一讲，她对这个女孩子其实是有点印象的，瘦瘦高高的，面容清秀，交情嘛，大概是见面打个招呼的那一种？
之前还没什么感觉，可一旦这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边，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感觉是……抓心挠肺的郁闷？好像，自己成了凶手一样。
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止你啊，你们所有人，都是凶手。
……
烦。
真的烦。
“七月啊，几点了，还不睡，当心明天又起不来！”
屋外妈妈已经在催促了，七月匆匆忙关了手机，应道，“好，知道了。”
然后闭上眼睛，鼻头有些酸涩，不过也只是这样了，就像之前说过的，这地球，哪里会因为少了一个人就不转了？
不可能的事吧。
所以难受过后，也只是难受罢了，难道还要她偿命？
她没做错什么吧？
……没有错啊，大家都没有错……错的，应该是那个女孩子，谁让她要选择这样一种方式？
是吧……是吗？
一边想着，一边昏昏沉沉睡去。
整座城市都是，缭绕着雾气，这样的夜晚，月光似乎太过奢侈，好在有昏黄的路灯作伴，街边的树木也可以不用孤独。昏黄的色泽，其实是最冷淡的温度。
才六月22号而已，高考成绩放榜第一天，还有千千万万的考生等着成绩单刷出来的那一刻，这座城市，还没有入眠。
可是，为什么已是初夏，晚风中，却渗着淡淡的，凉意。
是永远永远，都到达不了的七月啊。
嗯，还有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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