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两江总督也有烦恼,甚至是极其痛苦的烦恼。自己一手提拔的沈葆桢,在自己为难之时,断供4万供给。
平常人,对待异己,往往喜欢除之而后快,但慢慢就变成了不可一世的权臣,到头来给自己留下大祸。曾国藩从圣人的角度出发,把对立面作为磨砺心性的力量,而不是盲目诛除,实在厉害。
这里,也让我对圣人有了更多的理解,所谓做圣人并不是要做一个道德无暇的人。曾在对待政敌何桂清集团上,先用“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手段,拒不就营救深陷包围的王有龄,使其兵败自杀,后又上书立主杀掉何桂清,使其被弃尸于市。在战争利益分配上,他让弟弟曾国荃围城而让多隆阿等其他人打援。
圣人更多还是从自我管理的角度出发,使自身的心性和能力不断发展提升,从而成就自己的一生,实现人生理想,而非道德上给自己以桎梏,成为道德完人。
理解可能有误,但如此圣人,方人人皆可为之。
=======《曾国藩传》=======
沈葆桢此举,实在是恩将仇报。曾国藩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愤怒。维系湘军集团的,就是两个字——恩与义。虽然曾国藩举荐他人,从不是为了让他们报答自己的私恩,但是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举荐之人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他的心情恶劣到极点,在日记中记道:
以江西抚、藩二人似有处处与我为难之意,寸心郁郁不自得。因思日内以金陵、宁国危险之状,忧灼过度。又以江西诸事掣肘,闷损不堪。
因为江西巡抚和管财政的布政使两个人似乎处处与我为难,令我心中抑郁不自得。本来我因为南京和宁国的军事危局忧灼不已,现在又因为江西官员的掣肘而闷损不堪。
三更睡,五更醒,展转不能成寐,盖寸心为金陵、宁国之贼忧悸者十分之八,而因僚属不和顺、恩怨愤懑者亦十之二三。
三更睡下,五更又醒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寐。十分之八是因为南京、宁国战事紧张而担忧,十分之二三是因为与属下的恩恩怨怨而愤懑。
这段时间是曾国藩一生最痛苦的时期之一。他白天频繁联系各处,全力保障曾国荃的供应,傍晚到后院的小房间里去,跪在蒲垫上默默对天祷告,求老天保佑弟弟平安。上了床又常常一夜无眠,沈葆桢此举如同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每一翻身,都感到钻心地痛。
内心愤怒纠缠如此,但是曾国藩的外在反应却没有任何失态之处。
早在同治元年(1862),因为与当时的江西藩司闹矛盾,曾国藩就曾在日记中说过这样一段话:
日内因江西藩司有意掣肘,心为忿恚。然细思古人办事,掣肘之处,拂逆之端,世世有之。人人不免恶其拂逆,而必欲顺从,设法以诛锄异己者,权臣之行径也;听其拂逆而动心忍性,委曲求全,且以无敌国外患而无为虑者,圣贤之用心也。吾正可借人之拂逆以磨砺我之德性,其庶几乎!
也就是说,这些天因为江西布政使有意和自己作对,心里非常愤懑。但是我细思古人办事,岂不也是我和一样,经常会遇到掣肘和拂逆。如果怒他人之拂逆,必欲使之顺从,就会采取霸道手段,诛除异己。时间长了,就会成为不可一世的权臣,给自己带来祸患。如果在他人的反对面前能够动心忍性,修炼自己的心性,委曲求全,而且还以没有“对立面”而忧心,这才是圣贤的用心。所以我正可以借这个不顺心的事来磨砺我的心性。
这是曾国藩在遇到困难阻碍时的一贯心态。很多大人物都喜欢其他人如同秋草伏风一样,偃伏在自己脚下,让自己的所有决定都得到“坚决贯彻”,“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曾国藩却不是这样。他的斋名为求阙,一生勤求己过,最喜欢听别人的批评。越是位高权重,他越是主动听取逆耳之言,以克除自己身上的“意气”“客气”和“矜气”。他曾说:“安得一二好友,胸襟旷达、萧然自得者,与之相处,砭吾之短。”他有意识地在身边安排几个耿直高洁之人,时时给自己指出缺点。“身旁须有一胸襟恬淡者,时时伺余之短,以相箴规,不使矜心生于不自觉。”在给朋友的信中,也经常请求他们“常惠箴言,并赐危论”。
经过反思和调整,他应对此事的态度非常理智平和。曾国藩的幕僚们纷纷大骂不已,要求曾国藩马上参奏。曾国藩却没有这样做。沈葆桢是他提拔起来的,现在又进行参奏,不光沈氏脸上不好看,他自己脸上也不好看。况且沈氏用钱也是为公,所争毕竟不过四万两,为数不算太多,随他去吧。曾国藩念起忍字诀,选择悄悄吞下这颗苦果,“遂未奏请,以全寅谊”。没有向外界公开他和沈氏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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