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剧院的命运

        表演戏曲的各类角色穿得花里胡哨脸上涂得红黑分明往台上那么一走，并伴上咚咚锵锵的真锣明鼓吚吚呀呀的板胡扬琴，便被家乡的老班人形象得统称作‘人戏’。

        在那个要上粮店买米的年代，到老剧院去看‘人戏’就成了比较高级的娱乐了。之所以我对这些印象那么深刻，历经三十多年还搁在记忆深处，大概是因为当时的老剧院仅和我家只有一墙之隔的缘故吧。

        刹黑老剧院便开始热闹起来，大门前的青石台阶上站满了各处汇来的人群。街对面的南杂店也卸了门板用两个长板凳横架在门口，一应货品就在上面铺排开来。灯光很暗，与剧院的路灯交织起来，照得到处都是攒动人影，掺和着喧杂的说话声、搕瓜子声，以及买卖吆喝声，不时传来同熟人招呼应答声，就自然形成了我记忆中最初的繁华场景。

        票厅里却是被一盏白炽灯泡映得通明，旁边飞舞着一群蜢子，金黄色的光就变得动感起来，有了生气。灯下有卖香烟火柴的小贩，坐在墙边草蒲团上，打开他自制的木箱，各种品牌就被小木条和松紧带固定住，在那箱盖子上面展示出来。人群声音因为受了空间的局限，便更为拥挤喧哗了。左边墙上齐腰开出两个拱形的洞，看戏的低头躬身送了钱进去，那边就递了票过来。只是那时我无论身高年龄都属于免费范围，待到排队进场再扯住大人的衣服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对于此类表演艺术直到现在我都自认为没有去理解的天份同兴趣，然而时代里的流行事物能让人们热情起来都有其充分理由。于是戏院里每有传出一声喝彩把我从睡意中惊醒，我就知道必演到所谓的精彩处了。又会有各种附和争先恐后，仿似宣告各自欣赏能力都并不甘于人后。街对面开南杂店的老汉也拿了‘200头’鞭炮在戏院后燃放起来，火光在青烟里急闪，声音即刻在里面称雄。也许当时老汉并不曾料到那一刻会被一个小孩就此记住……呵呵，很幸运见证了民族艺术在那个时代的辉煌。

        最早认知‘巴拿马’这个名词，它不是国家，也不是运河。它是一条裤子，没错，就是裤子。当年凭那新潮摩登的设计轻易取代了优良传统的革命服饰，年轻人都以能够拥有‘巴拿马’裤而倍感青春。同时在那个年代，城区的重心就开始廷顺着柏油路国道向西迁移，形成现今的建设西路。电影也堂皇的走进了人们的生活。新电影院建在政府的斜对面、县人民大会堂隔壁，从位置的优越性可见当时领导对新生的精神文化何等重视。电影院也就成了主要的娱乐场所。

        可想那老剧院的命运，也就不太乐观了。我倒是觉得安静不少，但从它上层领导到下面的售票人员都不作罢休的打算，一致认为是硬件设施落后的结果。于是又挣扎着按照现代式样重新翻修了一遍，并打了一对石狮镇在街前，一公一母、眼似铜铃左右相望，那公的踩了绣球，母的也蹬着幼仔。面目凶恶、气势八面。可惜并没有能镇住以往的人气，倒成了我们攀爬玩耍的所在。此时的剧院也只有在外地路过的杂技演出团来开张营业几天，多数时日都是门庭冷落了。当我路过旧地也是多年以后，那对石狮仍在，或是我长了些见识的缘故，感受它们的威武却再也不敌当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