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依然
后来二弟和三弟都相继搬走了,整个大院就只有我们一家了。房子都是买来的,不是强行霸占来的。 由于生产和发展的需要,我们在老房子的后面又盖了一趟房子作为车间。东西两侧都砌起石头墙,顺墙盖起车库和库房。反正是面目全非,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要说这石头墙还颇有些来历,要慢慢道来。
2005年从春天开始,小雨就淅淅沥沥地,三天两头地下,不知疲倦地下,雨水充沛作物生长茂盛。整个夏天雨水也密集,而且都是小雨润物细无声的节奏,都慢慢的润透土地,让大地喝足了水份。
8月13日,被历史定格下来,时称8.13洪灾。
大地喝饱了水份,又连降一夜的大雨。山体滑坡,整棵的大树倾倒在山沟里,山水在这里被阻扼,形成一个堰塞湖。
雨这么大,我赖在被窝不想起来。大儿子在走廊大声喊:“妈妈下大雨了,走廊漏雨了!”“没事,没关窗户淋雨正常。”工人上班的时间还早,不想理他,我想继续睡会儿。“妈妈,院子里的水老深了,要涨水了,我的床上都湿了。”禁不住他的执着,我掀开窗帘看了一下,不禁吓了一跳。
院子里的水有半尺多深,汹涌着甩向前院,铁大门阻挡了水的流势,眼见着水位在快速增高。来不及多想,趿拉着拖鞋穿着睡衣冲了出去。随着大门被打开,一股水流倾泻而下,多亏拽住了大门人才不至于被冲走。拖鞋被冲走了一只,光着一只脚跑了回来。
天空中大雨继续倾盆而下,院子中的雨水咆哮着奔涌着。老张也起来了,以前趟房子为掩体,站在那里拽回冲下来的洗衣机,电炸锅,成落的烤盘。成群结队漂浮下来的麻花,在我们眼前鱼贯而过。眼见着院中间的货车被都水涌得挪动着位置,就近挪走了阻碍水流的东西,发现原本清澈的水流混浊了,小儿子惊叫“快看!”刚买来的小狗蹲坐在大盆里,在咆哮的水里打着旋,唰地甩出了院子。这聪明的小家伙,危难时也会自救呢。
“不好,快撤!”老张一声惊叫。
“快都穿上跟脚的鞋,赶紧跑!”水这么大,唯一的路成了汹涌澎湃的河,还不时有东西在水里转。“咱家这个房子就够结实,哪也没有这安全。”“这么大的水,跑不出去!就在家里,哪也不跑!”天上的雨水倾盆而下,院子里滚滚洪流,我双手合十,祈求上苍,祈求观世音菩萨“阿弥佗佛观世音菩萨,求你保佑快别下雨了!快救救我们吧!”十几分钟后,雨势渐小,只听后院一声沉闷的巨响,院子里的水立马小了。山洪冲开了邻居家的隔壁墙,水从那边泻走了。
到后院查看,中院满是乱石、树根、泥土,两个车库门被掩埋了大半。中间的车间过水位置都在一人多深,原料库被淤泥掩埋,老房子里的淤泥都顶到了棚上,房子一角的墙体已经变形,蛋糕房、和面室和其他屋子也全部过水。
最后面的面包房西部已经坍塌,烤盘什么的有的已经被冲走了。还好,东头的房子完好无损,水没有灌进来,是唯一一个能够继续生产的车间。
山沟水被称为牤牛水,来势凶猛,来得急去得快。我急忙跑出去找新来的小狗狗,紧急关头,我是弄断了拴着它的绳子的。你猜,小家伙在哪了?他坐在大盆船里,顺洪流而下,在我们眼前一闪而过。最后在公厕通向大地的旮旯被小墙垛子挡住了,幸免于难,正筛糠一样抖个不停。我想都没想,冲过去连盆端着小家伙儿跑了回来。他也是这次洪灾中,靠智慧自救的幸存者呢。
在煤棚子归拢东西,收捡遗留下来的零碎八五,我看到了奇异的一幕。一串黑不溜秋,长长的,多爪的,爬行的动物,在我面前作为一个整体,整齐地迈动着小爪子,慌张而有序地挪动着脚步。我惊鄂了,我断定是鼠妈妈带着她孩子们在转移搬家。因为,世上只有妈妈才能在那么危急的时刻,有条不紊地,毫不慌张地,不遗余力地带着所有的宝宝逃生。妈妈在前,宝宝们在后一个咬着前一个的尾巴,形成一个整体。步伐一致,进退自如,闪展腾挪简直就是浑然一体。
我和我的猫们都愣呵呵地,呆望着它们。我们竟都慈悲为怀,公然地放走了他日人人喊打的过街山鼠。毕竟,都是劫后余生。毕竟,都是拖儿带女。毕竟,都是为了能够活命。
为了防治山洪,我们决定顺着山沟砌一道防护墙。顺着山路,深挖地基,全部用石头砌了一道绵延而下的防护墙。由于墙太长,怕不结实,就顺墙盖起了库房,就当是给墙加了顶子。竣工的时候,还在墙上留下了2005几个数字。
那场洪灾我们家只是经济损失惨重,有的乡亲被泥石流掩埋,命都没有了。在抗击洪水,自救的过程中,我的脚被划伤了。脚肿得像个馒头,没办法穿鞋子,就特意买了人字拖趿拉着,一瘸一拐地忙里忙外。
县里的领导下来走访,查看了灾情,满身泥巴,光着脚在稀泥里跋涉。我家老张找出了一双拖鞋硬塞给他,稀泥里有碎石子和玻璃渣,特别容易划伤脚。记者也来了,要拍最惨的水灾画面。我站在被淤泥灌满的车间前,头发应该是凌乱,背景是房盖,我的脚和房盖同高。记者让我作愁苦状,把最惨的状态拿出来。我继续干着我的活,满身泥泞,我就这样第一次在电视和网络上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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