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乞儿

又一辆马车来到了驿馆，我和妹妹跟紧迎了上去。
“漂亮姐姐，给点钱买吃的吧……”
我低着头，哈着腰，妹妹在我身后跪在了地上。
“呀，阿桂，给他们点儿散钱……”
说罢，等我接过钱，抬起头，她已经走进了门去。她的右肩绣着一个蓝色的蝴蝶。
我把钱塞到妹妹衣服里，拉着她又回到酒楼门口。
酒楼门前石板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墙根上生了毛茸茸的青苔。
店里的狗被牵出来拴在了门口，它向我们呲着牙呜呜的叫。我在门口的另一侧蹲着，当有人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用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喊着“给点钱吧……没吃晚饭……”。
没人理我们，半晌妹妹脸前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蓝色的荷包，蓝色的带子紧着口。妹妹捡了起来，我抬头看到一个瘦猴一样的男子急匆匆的跳进门去，嘴里欢喜的咕哝着什么。我把荷包拿过来塞到怀里，四处张望着，抱起了妹妹走开。
后面的狗又狂叫起来，呜呜的声音像近了不少。当我回头时，那条混黑的老狗已挣断了绳向我狂叫着奔来。
我抱着妹妹跑了两步便滑倒在地上，妹妹掉在地上“啊”的一声开始大哭；我的头顶在了地上，又向前侧翻了一圈，泪珠夺眶涌出。我呻吟着爬起来，摸了摸头上的包，扶起妹妹来，那条狗又在我身后三步远出对我们呲着牙。
一个路人帮我们撵走了老狗，回头看了看我们，便摇着头走开了。
回到了窑洞，妹妹擦干眼泪，在衣服里掏了掏，猛然对我说，“呀，哥，钱没了！”
我仔细查看几遍她的衣服里里外外，没找到。
我从怀里掏出那个蓝色荷包，看到荷包的反面绣着一个蓝色的蝴蝶。

二、乞丐#

乞丐推开木门，将盛钱的破帽子放到不过膝盖高的小木桌上。
在他伸手拿桌子上的火柴时，猛然发现墙角蹲了一个人。
“莫紧张！”
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双小鞋子撑在脚上，破出两个洞。
他看着那人，仿佛照着一面镜子。
那人两步走到桌子前面，背对着他坐到了上面。
“你想干啥？”
“莫紧张，跟你聊聊”
“聊啥？”
那人反手抓起桌子上的火柴，从怀里摸出半根卷烟，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聊你”
他这时候惊了一下，自从妹妹丢后，哪有人跟他聊，更何况聊他自己。
“从你记事起，就是乞丐。没人知道你从哪来，你也不知道。”
“你小时跟着一群乞儿讨钱，后来被人欺负，就带着妹妹来了这儿。”
老乞丐闭上了眼睛。
“这里没有成群的乞丐，也因你们是小孩，每天也不会饿着。有个胖姑娘对你们最好，常在晚上拿点心给你和妹妹，后来嫁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你曾捡到一个蓝色的荷包，却舍不得花里的钱。为此还和妹妹发生唯一的一次争吵。”
“直到一天你再也找不见妹妹，才后悔，后悔着不知道的什么东西。”
“后来，你与人发生争执，被人打断一条腿。”
“你看到了一个偷儿正在捏一个姑娘的钱包，只不过咳嗽了一声，就遭到了他们同伙儿的毒打……”
“闭嘴吧”，老乞丐睁开了眼睛，“我不需要你给我回顾这些破事儿！”
那人坐在对面，似笑非笑，接着说，"一天早上醒来，你发现妹妹不见了，一整天不见人，你疯了一样的找寻她也没找到，有没有想过会是她不想见你！"
老乞丐睁大了眼睛，冲对面喊着："胡说！"
"后来，你莫名奇妙的做了郭府的长工，你小时候遇见的那个蓝蝴蝶姑娘，还记得吧。"
"可是这种日子一个人过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老乞丐突然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呜呜"的声音让他想起来了小时候遇到的那条老狗。
"你这一辈子，最大缺憾就是失去了妹妹吧。平庸穷困，孤独终老！"

七天后，人们在老乞丐的小木屋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的时候人趴在桌子上。

可又有谁知道，桌子上的泪水是多久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