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与老周认识,是因为我们在同一个公司上班,我是物流部的一个小文员,他是一个搬运工。
我刚来这个小公司上班前,他已经在这干了很多年了。第一眼看见他,我就觉得这个剃着光头个子很高身材瘦的跟竹竿似的,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老头不是好人。
不是因为他的外表怎样,而是他说话的方式让我无法接受,跟别的搬运工说话聊天时言语甚是粗俗不堪,满嘴脏话,而且是特大声,似乎是想让全公司的人都听见。
我第一天过来上班就知道老周的口头禅了,他妈的,他奶奶的,这是他一天上班的时间里重复最多的词语了,想想全世界的母亲应该都被他骂过一遍了,我心里给他的定义是这是一个痞里痞气没文化的老流氓。
说实话,刚开始来这小地方工作心里一点都不痛快。物流部里除了我这刚刚毕业的一个小姑娘,其他的都是一些上了一定岁数的老男人,还有两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对我的此种情况甚是应景,其实就是我跟一群文化很低的乡下中年老头共事,那工作起来可真是无聊至极,除了工作其他的没有半点可聊的话题。
工作几天后我也没打算去认识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必去了解熟悉,我不知道这种相对无言的工作状态能持续多久。
最终还是老周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嘿!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老家哪里的。”
刚好忙完货物搬运,有一小段空闲的时间,老周突然走到我的电脑桌边笑眯眯地说道。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我一愣,他怎么会跟我说起话来,想了一下我还是如实回答了,“我姓周,老家江西的,可以叫我小周。”
“哦,原来你也姓周,我们还是一家人呀,以后有我罩着你啦,没人敢在这里欺负你。”
老周又是一顿大笑,心情看起来很好,说完从我身边走开了,又跟一群老家伙吹牛高谈阔论去了。
我对老周颇有点江湖义气的话语微笑着没有言语,内心却是不以为然,以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我不想与此人以后有更多的接触。
我依然还是每天如机器人一样地工作着,不与任何人言语闲聊,偶尔老周会过来与我说上几句,一般都是他提问,我回答,仅此而已。
我以为如果长久在这呆下去,肯定会的精神病,因为找不到与我能够很好交流的人。但是渐渐的每天听着老周和他们搬运工们的聊天,我内心其实是很开心的,从他们每天的交流中了解了不一样的老周。
第一印象有时也会骗人的,应该说日常生活接触中才能算是了解看清一个人。老周真的是一个欢乐体,一个活宝,走到哪个地方,哪里就会有欢笑的存在。他会突然走到大家面前,在你没有察觉的瞬间,做一套夸张的动作,乱耍一套猴拳,并嘴里大喝一通,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道,
“老周,你是不是精神病又犯了,赶紧上医院瞧瞧去, ”
“这么厉害,你这是到哪里拜师学艺啊,带我也练练去,”
“老周,你今天是不是忘记吃药了,这不正常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道,老周还是若无其事地耍着,当听到有人说吃药时,他猛地一停,两眼笑眯眯地说道,
“我说怎么今天早上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原来是忘了吃药呢!”
随即打开他的抽屉,拿出每天早上他必吃的药,其实就是补充维生素。
这时旁边的吴老头又说道,“看!我就说早上还没吃药呢,吃完人就正常了。”
说完又是惹得大家一阵大笑,这工作的一天就是在对老周的各种打趣说道中度过的,我虽在旁边没有只言片语,但心里听着那也叫一个乐,这老周活脱脱就是一个老顽童呢!
老周虽已过五十岁了,心态却是孩子一样的心性,这是我很少见到的。每天一大早老周会在公司做广播体操,自己给自己打拍子定节奏,压腿跳跃扭屁股,一个人是做的有模有样,另外一老头问他每天这样做是不是因为闲的慌没事干,老周却说道,锻炼是为了保持年轻,我可不想那么快变老,做一个被人嫌弃的老头子。
老周平时还喜欢学太监用尖细的声音说话,常常向大家说道,“人家才十八岁呢!还没长大呢!你们不要欺负我,哼!”
然后学古代女子做含羞状把头扭到一边,手里比划着兰花指。当时这声音动作又是让大家一片哗然大笑,整个公司可能都听得到这笑声了,幸好这小破公司是没有一点纪律需要人遵守的,不然天天哪能在这沉重烦闷的工作中听见阵阵笑声。
老周在仓库里还有一个跟他一起工作多年感情很好的老伙计名叫老陈,那可真是我们仓库的欢喜冤家搭档。
大家都称呼他为老陈,年纪也不小了,跟老周不相上下,说起话来音调比老周还高,说句好听的话都可以去练男高音了,听他们说老陈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整天不务正业,经常在外打群架,喜欢吃喝玩乐嫖赌的混混,最后是年纪大了,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许是多少也看懂一些事了,只好找一份工作老老实实地干了几年,因为他还有那可怜的一大家子人要养呢!这真是验证了那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说起老陈性格跟老周差不多,在公司一有空闲嘴巴就没个消停,最喜欢就是不断地打击老周,老周有时不在公司里,别人要是向老陈问起老周的去处,他总是这样说的,“老东西不知又跟那个娘们开房快活去了,留我一人在这受苦受累。”
大家这样一听就知道老陈又在打趣老周了,不过大家还是当做真事似的去质问老周,弄得他们俩之间又互损一顿。
老周总说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碰到老陈这家伙,他的一身好名气全被老陈给彻底败坏了,老陈总是到处宣扬他是一个天天喝花酒,泡美女,享玩乐的一人。时间久了大家就都相信老陈说的是实话了,一个老不正经的形象就这么莫名奇妙被坐实了。
老陈也说他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遇到老周,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整天扮嫩装小孩,做出的言语动作那叫一个滑稽可笑,没有一点身为年长者的自重,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一有机会就打击老周,说他的坏话,好搓搓他的锐气,别那么得意。
虽说嘴上都说不好,但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要是是两人长时间不在一块,无论哪一个都会觉得好像少了一点什么,日子怎么会过得这么无聊呢!然后又会叹气一声,老家伙在一起又嫌吵嫌烦,不在跟前又觉得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就像一对小夫妻一样,整天吵吵闹闹,但心一直在一起的欢喜冤家。
老周虽说是满嘴的脏话粗话,但其实是一个心地很好的人,有同事或外面朋友找他帮忙时,嘴里说的话那是一点都不客气,“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帮你,我才懒得搞这些麻烦事。”
刚开始不认识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一个对朋友之事不热心不予帮助的人,可熟悉了解老周的人都知道,那又是他在大家面前演戏呢,好制造一点话题让大家打趣他,他是那种你越打击他越心里乐的欢,无时无刻都想制造点欢乐点供大家热论,事情的最终结果就是他扭头偷偷地帮朋友忙去了。
时间可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能让一切事物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在这工作久了,也觉得那些文化低下的乡土老头渐渐变得可爱起来了,他们爱在闲暇之余开玩笑度日,有高兴的事就大笑,也没人管着他们的有的放肆,有生活困苦也不藏着掖着,坦然说出,彼此交换生活里的心得,然后在艰苦的工作中依然有一颗热爱生活的心,我虽没有与他们深入交谈过,但每天听着他们的闲聊交流,也从中吸取到不一样的人生经验供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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