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紧接着出现了一丝光亮,我试图伸手去抓寻,却发现像被束缚一样,浑身动弹不得。渐渐的这光亮开始扩大,变成一大片明晃晃的刺眼的光,像一把把刀刃磨在脸上,刺得我赶紧禁闭双眼。等我再次睁开眼竟回到了小时候。发小们在一起打闹,他们都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我试图打断他们,说了句,玩的什么呀?一起玩吧。他们似乎没有听到,继续你追我赶着跑着闹着。我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一起玩吧。这次他们是真的没有听到,继续你追我赶着跑着闹着,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天有些亮光,林立的高楼和街道旁的破旧垃圾桶也不那么模糊了,可以看得到漆黑的轮廓。迎面而来的是一群西装革履,衣衫整齐的年轻人。他们时而坐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时而躲在卫生间里窃窃私语,时而拍桌而起,时而挠头皱眉,时而面露窘迫,时而手舞足蹈。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我走来,又与我擦肩而过,最后停到了一位同样西装革履,衣衫整齐的人面前。不同的是这个人是位中年男子。中年人说着什么,我听不大清楚,但我能清楚的看到那群年轻人一个劲的对着中年人点头哈腰。透过那群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我竟清楚的看到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他三十出头的年纪,西装革履,油光满面。他一边指手画脚又一边异想天开,他双目似乎不再那么炯炯,略带些失落与困倦,像位饱经风霜的老人迫于贫穷与饥寒的压力而做出的最后的无奈与挣扎。不知怎的,越瞧越觉得那个人竟像极了年轻时的我。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也不见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和老伴,子女一同散步,说说笑笑,走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太阳已经下山。依稀记得刚才天还未亮,怎么这么快太阳已经下山,对此我感到很不可思议。黄昏薄幕,苍苍茫茫中,忽然老伴,子女不见了。我四顾寻找,不见他们的影踪,我喊他们,没人应。
只我一人,站在荒郊野地里,老伴不知到哪里去了,我大声呼喊,连名带姓的喊。无人应,这喊声落在了旷野里,好像被旷野吞吃了似的,没留下一点依稀仿佛的音响。彻底的沉寂,给漫漫夜色增添了分量,也加深了我的孤寂。往前看去是一层深似一层的昏暗,我脚下是一条泥土路,旁边有林木,有潺潺流水,看不真切溪流有多么宽广。向后看去,好像是连片的屋宇房舍,是有人烟的去处,但不见烟火。老伴自己先回家了吗?子女也先回去了吗?落下我一个人在这昏暗中。我也得回家呀,我正寻觅归路,忽见一个老人骑着一辆空的电动三轮车。我忙拦住他,他倒也停了车,可是我怎么也说不出要到哪里去,他一个劲得冲我笑,笑个不停,让我心生寒意。
我拼了命的张口,可还是说不出要到哪里去,惶急中忽然醒了。天还未大亮,老伴的照片静静的挂在墙上,他露出微笑,样子很安详。
白日里,把这个梦告诉和我同样年龄的朋友,他说:“这种梦我也常做,大概那是老人的梦。”
是的,这类的梦我又做过很多次,梦境不同而情味总相似,或梦回少年时分,或亲友欢聚离别,但到最后都只剩我一人,凄凄惶惶。人总归要走的,或许能留下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带不走。闭眼之前,在昏暗的灯光下,耳畔又想起的是不知哪位古人墓志铭上镌刻的那句: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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