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恨之恨

甲午年阴历八月十五，酉时将尽，吾与邹神、傅吉前往北街入晚膳。席间人影减匿，食之正无味，以箸击碗，引诗经之《蒹葭》而歌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会是日为白露也，情意无伤。

余音逝去，哀怨不已。吾三人皆为失意者，惶惶终日尚无所成。吾近日行事不顺，外故虽不可废，然实乃敝履其根。悲须臾之寅卯，哀浅短之力气。青萍西流，碎一湖之伤感；秋雁南飞，起万里之愤恨。恨不能已，作《秋恨（三）》，以抒心意。

秋恨（三）

少时贪玩不为意，用时方觉才学浅。

无巢孤雁绕天际，烂根浮萍驿湖边，

倾心思慕不可得，苦恋暗表维其缄。

纷纭落花红颜老，枕梦枯木又一年。

作罢，默然良久。急咽余留之米粒，痛饮次樽之浊酒。向学艺不精，而今知才学巨瑕，此一恨也。中秋之时，严君依旧在外，舍亲难会，此二恨也。相思难执手，有意却不知应何为，此三恨也。光阴褪去，驭白驹而行，竟无所获，此四恨也。余示此四恨，邹神、傅吉俱无可言。俄顷，呦呦低笑，空无所适。

食毕，吾与邹神、傅吉踱步于西田径场。层云缭绕，月轮隐现；秋风袭来，寒意明灭。吾三人坐于旷野间，举头以望，觉天地之广袤，宇宙之无际，而吾等之微渺。荒远兮此路，卑悠兮吾心。万物生灵，诚乃一粟之于太仓，一粟失漏，太仓不覆。太仓未明粟之伤悲，粟则续悲迹。然万物皆只一粟，无重无贱，无绵无絮，一粟旦失，不可断绝，太仓倾覆也。故一物竭其力，万物穷其气，各尽所用。待人立于命，胜其值，无所内惧，高古而行，何菲薄于天地宇宙欤？自有意矣。

逾时，浮云渐散，银盘细出，疏影婆娑。因业已备孔明灯，点火放之。洞明之物，从近达远，如古黄之乘，猎猎乎凭风而上，又如秋之处心，悄悄乎随想而去。灯月共照，脉脉远眺，微小不能视。盖为全其自由，成其抱负，而拒饮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