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喜了。”
宋青阳看着眼前面容出众,星眉剑目的人儿嘴角带笑说出这句话时,愣了许久。
大燕天子,九五之尊,受万人朝拜。
而今却被一个宦官戏谑地看着,像在看马戏团里的猴子,而孩子,就是他的。
抄起手边能触碰到的任何东西就向那人狠狠砸过去!
可惜没能命中,价值千金的瓷器碎作一地。
宋青阳怒不可言,像疯了一样冲过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谢安!我杀了你这个畜生!”
自小深居内宫,虽不习武术,仍具备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力量,却还是被人像抹布一样甩轻而易举的甩地上。
胸腹直接着地,震得宋青阳一阵恍惚。
木板刚刷过一层新漆,光滑得可以映出自己绝望的神情。
宋青阳以为自及冠那晚之后自己已经学会麻木着接受所有事情,可惜谢安总能已更残忍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
十一年前,宋青阳不过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外人看来他才华平平,为人木讷。
母妃又是宫女出身,身份低微,父皇子嗣众多,似乎多他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母妃对争宠毫不上心,甚至在一次侍寝里惹怒了父皇,本就尴尬的深宫地位更是岌岌可危,就差一步就能媲美冷宫娘娘的程度。
宫里向来捧高踩低,母妃和宋青阳过得很是辛苦,稍微有些权势的宫女太监都敢对宋青阳横眉冷眼。
宋青阳不过十三,便尽知冷暖。
作为一个“无才无能”又无势的皇子,没有兄弟姐妹愿意同宋青阳玩耍,小小年纪又正是好玩之时,只好终日在飘荡在皇宫偏僻之地自娱自乐。
皇宫很大,只要不去重要的地方,荒废偏殿,都是宋青阳的秘密基地。
十五岁那年,一个来路不明的太监占了宋青阳的秘密基地之一。
那天宋青阳偷偷摸摸猫在角落看着几个太监将他扔进来,
“这人可真是好命,竟敢出言顶撞三皇子。三皇子正得陛下恩宠,太子又被废,那可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呐!这贱骨头竟未被直接处死!”
“那又如何,现下挨了这么重的棍刑,还不是扔着等死?”
“害小点声,这是咱们这几个杂役太监能谈论的吗”
“怕什么,这里可偏得很……”
宋青阳好奇心一下子便来了,要知道大哥宋承乃嫡长子,虽是庸庸之辈,但巧言花语又是皇后所生,朝堂之上更有天师舅舅辅佐,最后竟被废了太子之位!
天师那可是父皇跟前的红人,宋青阳即使没见过,平日里光听太监宫女们讨论也知道那是给父皇炼制长寿之药的神人。
敢得罪这般厉害的三哥的小太监,宋青阳就更更好奇了。
趁几个太监走远了,光明正大的进了屋。
那位“勇士”已然气息奄奄,冬季寒冷孤寂,他孑然一身卧在榻上,单着白色里衣,背上血迹模糊,脸色更是比死人还惨败。
能让笑面虎动怒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宋青阳这么想着,于是转身回青华宫找母妃要了些草药。
小太监背部伤口狰狞,血肉模糊,更是时不时发起高烧。
宋青阳觉得无聊的日子有了消遣。
小太监就像病患,不他本来就是,自己可以充当太医,学话本上给他来一个望闻问切,装模作样给他配药。
实际上所谓的配药就是平日里母妃磨的消炎草粉罢了。
他整天都是奄奄的,眼皮子能撑开一小段时间就又合上了,宋青阳不气馁,认为自己胸怀医德,尽心“诊治”。
但有时候前一天洒的药粉会被不知名的膏药覆盖,宋青阳只当是他朋友夜里偷偷来探望他。
没心没肺的继续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玩过家家。
后来小太监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宋青阳可算不用自娱自乐了。
可小太监不太搭理人,宋青阳一生气,就拿自己熬的药汤灌他。
所谓药汤也不过是在母妃菜园瞎薅的药草乱炖的,哪根草好看就薅哪根。
他似乎真的伤得很重,挣扎几下便气喘嘘嘘,黑糊糊的药汤溢出没有血色的唇瓣,沿着瘦削的下巴滴落在枕头上。
有时也会发狠地瞪着宋青阳,也只能瞪着。
宋青阳不厌其烦的“照顾”他,同他讲许多话。
例如,幼时装笨装口吃躲过大人提问、
宴席上无聊钻狗洞出去玩被当成刺客、
在讨厌的人后背扔青虫、
看话本走火入魔拿剪刀要自宫,吓哭宫女,听说太监就是自宫过的非满宫追着贴身太监要拜师……
宋青阳摸摸下巴心想,要是平日里瞧不起自己的太监宫女看到自己如此喋喋不休定然会大吃一惊。
那些人打自己记事起就是一副刻薄样,眼里甚至没有一丝对皇子的敬畏。
宋青阳的母妃会抄书,念经,种他不认识的草药,却不爱理睬他,甚至不愿意看到他。
儿时宋青阳也曾展露天资,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可就是这样众心捧月的孩子,得到的却是亲生母亲最严厉的训斥、责骂。
宋青阳能理解可总是不甘心,他从不认为自己异于常人,也不认为自己就是不详之人,但他不想让母妃生气。
只好收敛刚刚展露的羽翼,日复一日的寡言少语,即使在重大节日能有见到父皇,也表现得更加愚钝。
即使宋青阳识得的各种经书史论,政史兵事了解得也不比其他兄弟少。
”其实我很聪明的。“
宋青阳经常这么一本正经地对那个半死不活的太监讲,可他卧在榻上给宋青阳最大的回应就是掀起眼皮,而后又耷拉下去。
后来他伤口结痂,不再动不动浑身发热,宋青阳就不再给他灌各种汤药了,觉得自己可以适当改变职业,于是成了厨子。
白玉翡翠丝——白馒头夹菜叶
龙涎羹——剩汤掺剩饭(本皇子是龙子,喝剩下肉汤的可不就是龙涎)
人间仙露——泡到没颜色的茶水
每次高贵的十九皇子报完菜名再从袖子里拿出来时候是最最有趣的。
小太监的冷漠的神情总有裂痕,简称——愣。
他不挑食,但是很忘恩负义,吃完就又不搭理人了。
宋青阳在这小破屋子里晃悠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小太监只说过两个字,谢安。
当小太监还伤得连躲避宋青阳灌药的力气都没有时,他蹲在床边滔滔不绝的讲述十九皇子大智若愚的过去。
抬眼发现小太监满脸通红,额边甚至都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眼睛死死盯着他身后。
顺着其视线看过去,是放在门后边的夜壶。
宋青阳了然,正欲起身给他拿来夜壶解三急,忽的一顿想到什么似的,黑嘁嘁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满脸狡猾样坐在床边,抖抖衣摆,
“小太监,你叫什么名?”
小太监沉默地盯着宋青阳良久。
某人满不在乎的继续抖衣摆,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嘘嘘嘘”的声音,还有调调似的,带点高低起伏。
果然,身下传来一阵难耐的呻吟,接着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谢安。”
宋青阳嘿嘿一笑就跑过去拿来救急之物。
谢安生得好身材高大,体格健壮而不夸张,着太监服倒还显得身形修长如竹。
唇形略薄,透着一股冷峻无情之意。就像话本上写的冷面公子。这可不像一般的小太监。
不过这死太监,平时与人对视,也让人觉得他在看死人,觉得冷。被他看着就像被条毒蛇盯着似的。
内里定不简单,宋青阳偷摸着想。
后来谢安就不见了,宋青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宋青阳没什么所谓,继续十九皇子愚笨的生活,继续自娱自乐,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想起谢安。
想起他听到菜名和看到实物差距是后的呆愣、憋内急时候的满脸通红、被迫喝自制“良药”的气恼,还有在自己喋喋不休时候避无可避的烦躁,带点心死地卷起破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
自在清闲的日子总是没法持续多久。
十六岁那年,内宫出现巫蛊之事,一时之间人人惶惶不可终日。
青华宫自觉这里是个疙瘩地,和宫里那些纷纷扰扰沾不上边,把这事当八卦闲聊几句罢,可任谁都没想到,巫蛊之物竟就出现在宋青阳母妃的床底!
宋青阳一生都忘不了那天,一队又一队的侍卫涌进青华宫门,有序向两边分开,瞬间包围了本就不大的宫殿。
门口的一群太监簇拥着一个手拿拂尘的老太监,
“奉陛下旨意,搜查各宫妃嫔。来呀!给咱家搜!”
宋青阳立在一旁,母妃淡然的坐在主位之上,谁都当这是例行搜查,他也是。
直到一个侍卫手托两个杂草扎的诡异人偶走出母妃的寝殿。
青华宫一时间炸开了锅,侍卫见人就抓,就连宋青阳自己也被两个太监看管住。
燕武帝沉溺修道成仙,追求永生之道,对于巫蛊或者任何有碍他长生之事手段都极其狠辣。
宋青阳以为自己会冷冷清清的长大,日后及冠分得一小块封地,做个闲散王爷。
虽生在皇家又有着那样不能言说的秘密,宋青阳活得并不比寻常百姓好多少。
世界没有给宋青阳多少善意,父皇的忽视,母妃的冷落,下人的鄙夷,宋青阳都能忍,可为什么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
他还未出宫,还未行侠仗义,逍遥江湖,装了十几年蠢货,最后连活着的权利都没有,无辜地卷入这些纷争……
昏暗的牢房里,宋青阳麻木地看着眼前的来人。
“听我的话,我能让你活。”
谢安仅一句便不再言语,沉默看着昔日那个跳脱渴望在江湖游荡的少年,如今低着头颅,任由枷锁束缚。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魂没了。
“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就更好了。”
永兴四年,十九皇子母妃静妃赐死,青华宫一干人等乱棍打死,宋青阳则禁步宫中。
燕武帝有子嗣几十,青华宫搜出的东西让他这个备受冷落4的皇子死上百次,燕武帝也不会眨眼。
能活下来是与谢安达成同盟,是星观局一老道仅一句,
“此子命相不凡。”
宋青阳从未觉得一句话原来分量可以如此大,大过命,大过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命。
他也了解到谢安的真实身份——前镇北将军谢锋遗子。
燕武帝终日沉迷道术,任用奸臣,朝堂乌烟瘴气,贪官污吏以搜刮民脂民膏进贡奇珍妙药为荣……
前镇北将军谢锋,年前暗通敌国换取金银,被当朝天师占卜得知。
燕武帝震怒,最后以通敌之罪满门抄斩。
很可笑,一代名将最后死于占卜之术。
宋青阳也曾开着玩笑问,
“那你扶持我坐上那至尊之位,可是为了方便篡位?”
谢安则沉默,良久才道,
“我不会篡位,大燕会一直在。”
永兴五年,燕武帝病重,星观局夜观星宿,发觉紫微星暗淡,煞星隐现!
养心殿内,
“煞星!哪来的煞星……咳咳……你们这群废物!朕锦衣玉食地供着你们,灵丹妙药没有给朕炼出来,反倒多了颗煞星压制朕,你……咳咳咳……”
”陛下保重龙体啊!”
“都给朕滚……咳咳……给朕想办法否则,你们这群狗屁天师就等着人头落地!”
平日里仗着陛下隆恩,作威作福的天师们颤颤巍巍跪了一片。
此时离陛下最近白须蓝袍的老者即星观局清尘道长起身说道,
“陛下乃大燕真龙,非寻常星宿可压制,这紫微星代表陛下,这突然显现的煞星也是人并非物,贫道恳请陛下留意身旁之人。”
“什么人,你指哪个,朕便杀了就是!”
燕武帝病入膏肓,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那老道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煞星星光微弱尚未十分明显,贫道以为近日陛下可是亲近何人……致使本星受阻。”
燕武帝闻言,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人。
“下去吧”
众天师连忙提起衣摆躬身离开。
入夜,星观局某偏院。一长一短两个黑影映在石板上。
“谢安,十九皇子并非最好的人选,三皇子如今正正得宠,恐怕没那么容易被扳倒,你可考虑清楚了?”
“那十九皇子为人聪慧,且懂得避其锋芒。无权无势,又正处于困境,此时若我们能伸出援手,加以扶持日后也好操控。老道长莫要忘三皇子忘恩负义的教训。”
身形矮小的老者抚了抚白须,俨然就是当日在大殿的老道。
只见清尘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且安心谋划罢,陛下那边我自会处理。届时十九皇子将会是煞星克星——角木蛟星宿。”
“静候佳音。”
谢安说完便转身离开。
宫廷长路漫漫,高墙耸立,夜间行走其中仿佛没有尽头。
谢安仰起头看夜幕之下繁星点点,他不禁回想在荒殿的日子。
那时候自己是真的累了,压抑着灭门之痛整整二十年去扶持仇人之子,却仍然遭到背叛。
为了这宋家的天下,谢安觉得太不值了。
可宋青阳的出现是一种变数,是父亲在天之灵派来支撑自己坚持下去,好让自己看到宋氏一族并非人人贪恶吧
一想到宋青阳那些跳脱的行径,谢安的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心里隐隐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情愫。
……
永兴五年,巫蛊之案水落石出,三皇子指使陷害十九皇子,且利用巫蛊吸取龙气致使陛下龙体抱恙。
如此不忠不孝,品行不端,经星观局夜观天象,三皇子就是那颗煞星。
陛下震怒,将其禁足宫外皇庙,所有人等不得探望。
不久,十九皇子又被星观局认定为角木角木蛟星宿,陛下允其跟随左右,如老道言十九乃陛下福星,龙体逐渐安康,大悦。
十九皇子宋青阳虽宫婢之子但能言善辩,博览群书从籍籍无名的众皇子中很快脱颖而出。
宋青阳与谢安的谋划仅靠陛下宠爱仍然不够,他们在无形之中一点一点的渗透到朝堂之中。
天子痴迷长生之道,朝堂局势云谲波诡。唯有权力才能让强者饱腹。
三皇子势力受挫,其他皇子蠢蠢欲动,必须要有一劳永逸之法。
……
永兴八年,燕武帝暴病不起,一时之间无论朝堂或是内宫皆混乱。
正是此时,三皇子接密旨带兵救驾,待其披甲带剑,携三千精兵闯人宫中如入无人之境般,正疑四下无人之时,惊闻一声,
“三皇子无旨,带兵逼宫,速速护驾!”
还未找出发声之人,箭雨便从宫墙之上射下,哀嚎遍地,宫门紧锁,四面高墙耸立不过片刻,三千精兵全军覆没,三皇子亦是被乱箭穿心。
至年末,大雪纷飞。大燕天子燕武帝因病去世,无遗诏。
太子宋青阳顺利继位,改年号——长乐。
燕武帝在位数十年,早年无政绩,晚年沉溺长寿之道,不问朝政亲小人远贤臣,忠贞之士十死九伤,朝堂乌烟瘴气,贪官污吏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宋青阳继位后依靠谢安等人的势力迅速整顿朝野,不过三年一切便步入正轨。
长乐三年,宋青阳守孝期满,举行新帝登基大典。
盛大的典礼之上,人流接踵而至,宫殿烛火不灭,陛下大赦天下,一时之间,人人欢歌载舞。
深夜,宋青阳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寝宫,路上便遣散了随行的太监,难得享受一下独处的时光。
自登基以来,宋青阳便再也回不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十九了,他不禁想,违背初心的选择是否正确。
“陛下万岁!”花坛中倏地窜出一道人影,将宋青阳吓了大跳。
看清后是个太监后,宋青阳差点破口大骂,但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背着手沉下声,假装冷静对那太监道,
“不是让你们都退下了?”
“陛下,咱家来有一事相告……”
宋青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寝宫的,今晚得到的消息实在是难以接受。
宋青阳不想随意听信谗言,可这些年与谢安共事,自己太了解谢安了。
谢安的棋局里,任何人都是棋子,谁都不会是例外。
他会不择手段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一个能背负二十年血海深仇潜伏在仇人身边的人,能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宋青阳觉得自己从未从十六岁那年的牢笼中逃脱,充其量不过从一个牢笼转移到另外一个牢笼罢了。
……
另一边,谢安刚做完一个杂役太监的分内事,正欲到宋青阳那里商议朝政,渐渐觉得身下一片火热,难耐得不禁捏紧拳头。
必定是下午那碗该死的绿豆汤!
谢安多年来皆以华清宫杂役太监自居,隐匿身份,这让安全有了极大的保障。
但身形颀长,气质清冷,锐利的五官难免引起一些不长眼的色胚注意。
这不下午,有个管理马厩的老太监,在谢安面前喋喋不休,大有不将手中食盒送出去不走的劲头,谢安还要去向朝臣传信,不耐烦的打开食盒,一口饮尽那碗绿豆汤便离去。
此时谢安感觉浑身燥热难耐,攥着手中的信件咬咬牙,还是向华清宫快步走去。
近来边疆不太平,领将迟迟未定……
宋青阳此时越想越心寒。无论如何,他要一个解释,要谢安亲口否认这一切。
谢安赶到华清宫口时,正好与出来寻一个解释的宋青阳。
“宋青阳,平定南疆之领将该由陈谷担任,明日上朝,你且配合朝臣提议便可。”
言罢,谢安拿起壶灌了一大口水。
宋青阳压抑着情绪站在他面前,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吩咐或者还有什么想同我说的?”
谢安冷水下肚药效被暂时压下去些,这才察觉他状态似乎不太对,皱眉道,
“没什么比边疆安稳更重要的事了。”
“谢安,你实话同我说,当初青华宫巫蛊之案与你有无干系?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我与你相识五年有余,你说什么我宋青阳都信你!”
谢安心头一颤,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心计在此时突然消失般,愣在原地。
想过那件事迟早瞒不住,但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也许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谢安都有手段能妥帖的处理。
但,宋青阳不一样。他不想在他面前永远都戴着伪装和欺骗。
他是兴国棋局里一颗最好的棋子,也是谢安独一无二的棋,是他二十几年来泥潭里挣扎唯一伸出的枝。
只此一刻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宋青阳再也按捺不住满腔的愤怒逼问道,
“为什么一定是我!那个老皇帝二十多个皇子,为什么你偏偏看上我宋青阳做你们的傀儡!”
宋青阳双眼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他抓住谢安的肩膀怒吼,
“就因为我救过你吗?!就因为我在那个破殿里遇见过你,所以那个傀儡就得是我!凭什么?!你们的家国,你们的要的兴国大计,与我何干!偏要我一无所有,再逼我走上这条路……”
“你姓宋!因为你姓宋!”
谢安突然抬起来大吼出声,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我谢家上下百余人,多少儿郎为了你们大燕的江山战死沙场,无怨无悔!你的父亲却痴迷永生之道,听凭奸人胡言,便将我谢家满门抄斩!宋青阳你知道不知道我父亲戎马一生,直至临刑他同我说什么,不得造反不得造反!你以为我愿意一次又一次扶持你们宋家人,我恨不得将你们五马分尸!让你们宋氏一族为我谢家满门偿命!你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宋青阳怒不可遏一拳便挥像谢安,谢安一时躲避不及生生挨了,在这宫廷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也不是吃素的,两人毫无理智的男人扭打在一起,一拳一脚全都发着狠劲,谁都不打算手下留情。
谢安毕竟武将世家之后,多年来不曾放弃习武,这场闹剧最终以谢安将宋青阳压在身下结束,又或者是刚刚开始。
谢安全然失去了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淡然自诺,几十年来忍辱负重的不甘再加上药效的影响一下子就爆发开来怒吼道,
“宋青阳!我谢安一身泥泞,你也别想清清白白做高堂!”
谢安体内的春药药效已发挥到极致,再加上气血上涌,理智再不受控制,全凭本能在行事。
宋青阳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气喘吁吁的被摁在地方费力挣扎。
背上一个使劲将身上的人翻了下去,站起来了还未晃过神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就猛扑了上来,衣襟被蛮横地拉开,腰带也滑落在地,不过片刻宋青阳本就不整的衣裳便四散开,
“谢安?!”
宋青阳大叫一声再次被扑倒在地,后脑勺直接着地。
宋青阳晕眩之间,感觉到脖颈间有温热在吸吮,一双大手近乎疯狂地在自己身上摸索。
宋青阳这个榆木脑子终于察觉不对劲,可不管如何使劲也无法推开身上高大的男人。
只好大声咒骂“谢安,你这个卑鄙小人在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唔……来人!来人啊!”
宋青阳的嘴唇另一张嘴唇狠狠覆盖,唇齿撞击在一起的酸痛让宋青阳大脑出现短暂空白。
突然一条滑腻腻的舌头冲进自己的口内,宋青阳又惊又吓拼命地想要推谢安的头。
唇齿获得片刻自由便立刻开始呼救,可惜久久无人应答。宋青阳这才想到自己早早就遣散了那些随从。
宋青阳明知道挣扎不过,仍死死扯住裤带,裤带之下的秘密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谢安此时身下如炉火中烧已理智全无,动作也愈发粗暴,见身下人顽固的反抗,一顿拳脚毫不留情的便落在宋青阳身上。
习武之人的拳脚可不是开玩笑的,宋青阳霎时间便哀嚎出声,挣扎也泄了力气。
再醒过神来时,亵裤已褪到膝盖,双腿被用力分开,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展露在人前。
仰面躺地无力地松开反抗的手,垂眸与跪在自己两腿之间的呆愣住的男人对视,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放开我!”
宋青阳母妃并非不爱争宠,只是自己出身卑贱,唯一的孩子又是阴阳同体,老皇帝沉溺道术,一旦宋青阳的秘密被发现必将带来杀生之祸。
宋青阳自小并未觉得自己和他人有何不同,但也深知这阴阳同体不被世俗所容。
他原以为谢安看到这样自己怪异的躯体便会离去。可谢安不过一晃神,就将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更大力拉开,接着一阵刺痛便从宋青阳身下传来。
他痛呼一声,谢安动作不停,环抱住男人并不纤细的腰身,一个挺进便完全没入,强烈的撕裂感自上而下,宋青阳仰头发出更尖锐的惨叫……
力量上的压制,精神上的侮辱,身下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宋青阳惊恐交加,不过多久,便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次日,谢安刚打发走前来伺候洗漱的太监,便站在床边垂眸看着那个脸色惨白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在沉默中想了些什么。
良久,才缓缓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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