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矿山女工的生活琐记

 

一个矿山女工的生活琐记

8小时之内，我要及时巡检各处设备

正常运转的设备们声音宏大

正常运转的设备们宽厚善良

给我一份职业的充实一份生存的温饱

我假装走在绿荫浓郁的树林里

不同的设备是不同的树木

不同的声音是不同的鸟鸣

心情愉悦的我，会背一段诸如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还假装走在野花盛开的广袤田野

不同的设备是不同的花类

不同的声音是不同的雀鸣

诗意满怀的我会反复回味新读到的

“天上有胖云，地上有安宁”的好句子

只有设备们运转正常了

那薄薄的薪水才如期帮我打点俗日

只在设备们运转良好了

交接班的记录上，我才记得舒畅

生产流水线是枯燥无趣的

我可以赋予它们性情和思想

我们心心相印了，就互相碰撞出新思维

各个工作岗位是流水线上的点

我们点点相连才能产出保质保量的产品

我们精心操作安全生产才能高高兴兴下班

有时，我踩着晨光去上早班

阳光下的车间是我实习的文字驿站

那里有世间百态有人情世故有碗里的粥

那里有纷争有谋略也有愉快的合作

有时，我踩着午后的雨去上中班

万家灯火外的车间文笔生动语言流丽

雨点在车间房顶或平平仄或仄仄平

车间内的设备各自循着五线谱吟唱

有时，我在茫茫大雪里去上夜班

雪是美颜灯是滤镜，轰鸣是音乐

远看近看的车间都如一篇赋

远听近听的车间都如一首夜歌

我挣到的夜班费是赋里的佳句

我最早看到的曙光是副歌

工余时间，我会读各类杂志

从痞子蔡的报道读到张云成的事迹

更多的是读《散文》《诗刊》《读者》

好句子美篇幅定是要摘录的

趁大家回家吃饭的时间

我提着刚买的照相机去田野拍照

包括杨树林、野菜、小菜园和孤坟

2005年，准备上网络论坛的我

想给自己取个好听一点的网名

那天下中班时，我推着自行车

慢腾腾地走，慢悠悠地想好了网名

2007年，想参加“火红五月”的征文

下中班时，自行车和我穿过一段黑路后

就想起了个《五月插图》的题目

上下班的路上我看花看草看庄稼

高兴了就在日记本上写写它们

那几年的洋姜花，陪着班车开开落落

开开落落里我用多首诗歌答谢洋姜花

工作中的烦恼，我竭力纾解在轰鸣中

生活里的苦恼，我竭力压制在心底

努力争取过的东西，若一直不得

自己就身里身外地彻底放弃

实践证明，读书写作是我的避难所

事实证明，写是我的宿命

处处的潜规则，我抗争不了也无权抗衡

抱紧人生的底线，在命运的低处活好自己

失败多了，也就不怕失败了

遭受的屈辱多了，也就不怕屈辱了

有时，为自己悲哀又为自己骄傲

悲哀的是，再怎么努力也是陪跑

骄傲的是，我一直努力地当陪跑者

“她写的还不是一张白纸啊！”

“怪能的，写的稿子领导没用！”

“人家是大作家，人家是名人啊！”

“你写好了，领导也不用你！”……

这些话刀子一样剜出了我的倔强

我似枪林弹雨中熬过来的人

千疮百孔下依旧站直活好

“你总是如此如此如此地冷漠，

我却是多么多么多么地寂寞。”

曾许多次把书和本子扔一地

发誓不再写了不再受罪了

可过后，又捡起，继续读和写

孤立无援时，我用鸡汤句哄自己

绝望到底时，我拿励志人物骗自己

哄自己是漩涡，骗自己是陷阱

梦想是个虚幻虚妄的词

理想是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词

边看电影《立春》边流泪

小镇青年在梦想与现实中痛苦挣扎后

为了活下去，得妥协得转移情感寄托

电影《孔雀》里过于理想化的高卫红

为梦想狠得下任何决心又如何

“人生是个笼子，每个人都被关在里面”

我被关在笼子里，他人也被关在笼子里

我们互相敌视，互相诋毁，互相嘲弄

……  ……